少年头朝下摔在广场之上,在地砖之上留下尺许深的巨坑。
齐卯眼神一凛,在半空之中留下一道残影,转眼之后来到谢相才脑袋跟前。
广场之外,六公子眼神彻底冰寒,手中黑金砍刀之上杀气暴涨,身形凌踏虚空,抬起双臂朝下猛然落去。
然而就在刀气几乎凝聚而成之时,一道熟悉心声自道观之中传出,掠入六公子耳畔。
六公子眼神极速变化,不过最终还是在众人不解的目光当中收敛一身杀气。
少年只感觉浑身刺痛,五脏移位六腑搬家,他眼前已是变得模糊,勉强抬起头来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齐卯。
齐卯冷冷地看着谢相才,片刻之后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八公子,还有什么话,想说就都说出来吧。”
谢相才浑身颤抖,心中不甘心,极其不甘心。
这不是他的错。
从风雪村出来之后,他几乎都在修炼,实力也在一直往上游走。
原先的二境到现在的四境,虽然外人看起来无比轻松,但是少年心中清楚每一个不想起床的早晨,每一个寒冷彻骨的夜晚他在街道上像个疯子一样挥剑,又像个傻子一样从家门跑到山头。
真的要结束在这里了吗?
少年未曾经历过生死之战,也未曾想过一个看似“稀松平常”的封王会,会落得如此下场。
齐卯似乎在等待脊骨寸断的少年那一击佛光返照,半晌之后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伸出手掌扼住谢相才的脖子,将其整个身子拎到半空。
广场之下,六公子将黑金砍刀刀刃深深插入地面,再也忍耐不住胸中一口恶气,高声嘶吼道,“师父!!!”
道观之中,白发少年心急如焚,不过还是选择按兵不动。
北方天际有龙气,转瞬便至。
一名身材修长的青年,挽着玲珑少女的手腕,脚掌轻点过几座山头,最终落在广场之前。
被齐卯扼住脖子的谢相才,满身鲜血,脊背因为筋骨寸断而再也无法挺直。
道观之中的虎颉,透过水池望着那道落在广场之外的修长身形,顿时松了一口气,心情恢复平静。
谢相才抬起头,胸口一阵剧痛,呕出一大口鲜血。
呼吸越发困难,眼前越发模糊。
“小相才,这难道就认输了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少年脑海之中。
他撑开眼皮,眼前的模糊消散了一丝,面前不再是齐卯的脸庞,而是老祖的模样。
“老祖宗……”
谢相才笑容苦涩,声音有气无力。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话吗?”
“面对强敌……可怯,可惧,却不可退……只要一退,一身拳意就弱,拳意弱了,气就散了……气散了,即使空有一身气力……也无济于事。”
老祖见谢相才记得这句话,脸色立刻变得严厉。
“那你的气,散了吗?!”
谢相才尽力抬起头,看向老祖,片刻之后脑袋耷拉下来,“我的剑……断了……”
“剑断了天就塌啦?你的本事是剑给的吗?”
老祖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在谢相才的脑袋上,就像许久之前,对那还未长到老人胸膛的孩子一样。
“哭哭哭,哭什么哭?”
“老祖宗,我不想练武了!”
“臭小子,你……诶诶诶,别哭啦!你看,老祖宗给你扮鬼脸……嘿嘿,笑了吧?小相才,咱们家的小相才最厉害了,冬天练武都不退缩呢!来,老祖宗拉你一把,咱站起来,再挥拳,现在筋骨打磨好啦,日后就没人会欺负我们家小相才啦!”
“我家小相才,将相之才,相才相才,将相之才!”
满是积雪的后山之上,身材削瘦老者,将赤裸着上身的孩童扛在肩头,旋即举上半空。
少年眼眶湿润,眼前老祖的脸庞逐渐消散,再度变为齐卯那张满是疮痕的阴沉面容。
齐卯望着谢相才忽然湿润的脸颊,愣神了片刻。
就在这时,晴朗的广场上空忽然凝聚出一团淡青色云彩。
众人视线刹那被突兀出现的云彩吸引。
那个耷拉着脑袋,浑身鲜血遍布的少年,此时佝偻的脊背渐渐变得笔直,尽管身子剧烈颤抖,仍然义无反顾地抬起一只拳头。
齐卯见状,脸色大变,扼住谢相才的手掌还未来得及用力,拳风已至!
满是鲜血的拳头探出,广场之上的云彩骤然碎裂,风云变色!
“小相才,尽管出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