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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月滢美眸圆睁,有些害怕地躲到谢相才身后。
养剑阁剧烈晃动,刹那之后,百十柄噌亮的长剑夺鞘而出,一齐悬浮在谢相才头顶。
谢相才满脸得意,心想小爷我勤勤恳恳伺候你们这些爷好一段日子,现在可算是知道报恩了!
他手指旋即委屈,吐出一个“去”。
百十柄长剑悬空,毫无动静,不起波澜。
谢相才眉头微皱,紧接着又吐出一个“去”来。
长剑骤然嗡鸣不止,随后一齐扭转方向,用剑柄狠狠地朝着少年身上砸去。
一旁,早已是躲得远远的月滢,见到如此场面,忍俊不禁,连忙别过脑袋,偷笑去了。
好半晌后,谢相才方才鼻青脸肿地从地上爬起来,半空中的百十柄长剑再度得意地嗡鸣一声,转眼之后纷纷掠入剑阁之中的剑鞘内,安静如初。
月滢笑着移步上前,探出脑袋看着脸肿得像猪头的少年,憋笑道,“你刚才那一招,可真是绝妙呀!”
谢相才闷闷不乐地一跺地,撂下一句“不伺候”了后,便怒气冲冲地撞回房间。
月滢与谢相才在屋内坐了小半个时辰,谈了谈天,叙了叙旧后,便是自个儿提着行囊朝住所走去。
她拒绝了谢相才的相送,一是对方现在的模样属实是有些不能见人,二是月滢实在不想再碰到那个令人讨厌的风家二小姐。
月滢出生在西云城,又在东风城长大,自然是知道清梦城的实力和地位,心中更是清楚能够在偌大一个清梦城占据一席之地的风家,究竟是何底蕴。
若是光从相貌上来看,月滢有信心与风忻抗衡,更有把握能够胜其一筹。
但是从身世背景来看,月滢在风忻的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
少女走在光线昏暗的小径上,心中甚是失落。
她历经千辛万苦方才来到这清梦学堂,就是为了能够多陪在谢相才的身旁,等他将心结打开,能够彻底对自己说出那句憋在心里许久的话。
但是少女何曾想到,半路中会杀出来一个心怀鬼胎的风忻,而且还那么耀眼,那么让她无法媲美。
谢相才相貌堂堂武功高超,又是清梦城城主的嫡传关门弟子,不论是从实力还是身份地位,她这个青楼出身的女子,都是高攀不起的。
此生原本不知愁,最怕万一见温柔。
二
次日清晨,谢相才经过一夜的运功之后,被群殴所致的伤势方才痊愈。
他换上一套整洁的长衫,假扮成学生的模样,夹在一群人中混出了学堂。
谢相才一时间有些唏嘘,没想到小时候从谢府逃跑的招数,现在依旧在用着。
出了学堂,谢相才感到浑身轻松。
平日在学堂里,虽然没什么人在养剑阁附近晃悠,但是谢相才能够感受到,一直有好几道目光注视着他那个角落,想来应该是长老院里面那几个对自己有不小偏见的老家伙,时时刻刻监视着自己,免得出什么岔子。
谢相才沿着小巷走上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清梦城的主道极为宽敞,甚至比八驾大道都要宽敞上一些,不过比起天子的九驾大道还是小上了许多。
清梦城城主不老仙,作为大庆朝中仅次于天子的存在,地位可见一斑。
就连堂堂武相见到了谢相才那老顽童师父,虽不必下跪磕头,但是弯身行礼是避免不了的。
谢相才在清梦城中逛了也有几个半天,但只将学堂周边的三四条街道走了一遍,更远的地方还没有去过。
清梦城的街道、小路、巷子取名甚是考究,各有各的韵味。
比方说学堂入口所在的那条小巷,就唤做“豁然”巷,走到尽头便是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沿着豁然巷走到大道之上,左手第一个路口拐进去,就来到了乌衣巷。
据说乌衣巷口的夕阳甚是曼妙,这原是通往世家大户王氏的一条阳关大道,不过自从性格乖张的不老仙上任后,就将这条路改成了一条小巷子,王家也自此一蹶不振。
谢相才前些日子进过这乌衣巷,两侧石墙正好能将夕阳勾勒出一个有趣的弧度。
小巷尽头的王家旧宅他也领略了一番,稍显破旧,燕雀安家早已成群。
不老仙最不喜所谓的世家,总感觉那些家族的家伙说话都吊着一口气,傲慢无礼,带着一股狗眼看人低的劲。
所以他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第一把就是烧去清梦城中特意被京城安插下来的那几个世家大族。
和老王家实力几乎持平的谢家,在当年的“浩劫”之中同样是彻底没落,最后几名族人忍受不了老城主的狠辣手笔,心有余悸地朝着千里开外的另一座城池挪窝。
谢相才走着走着一个激灵,心中庆幸自己投的是北域的谢家,要是投到这个谢家,恐怕……
少年又在贯穿清梦城南北的大道上走了近千步,随后随心所欲一调转方向,走入一条名为“龙泉”的小巷。
龙泉巷极深,足有数十丈距离,入口到尽头由宽变窄,光线由明变暗。
谢相才心跳忽然一滞,手掌不由自主攀住腰间佩剑。
“嗖——”
一道模糊黑影撕破长空,朝着谢相才掠去。
是一柄三寸袖间飞剑,通体呈现黑金之色,寒光凛然。
飞剑顷刻将谢相才周身防线攻破,最终在他震惊的眼神之中停在额前一寸处。
“来者何人。”
一道沙哑的声音自小巷尽头传出。
谢相才退后一步,飞剑失去控制跌落在地,“哐当”声极为刺耳。
少年微微弯身行礼,拱手沉声道,“学堂,谢相才。”
“八公子。”
小巷尽头的声音并不意外。
“进来吧,走到距离小巷尽头五步处,以剑气护体,便可穿过结界。”
沙哑声音缓缓落下,片刻之后少年插回长剑,迈步朝着尽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