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谢相才度日如年,不敢相信这个世上已无名为慕容明珠的绝世剑客。
手中斩龙剑六神无主地依偎在谢相才的怀中,嗡鸣不止似人啜泣。
少年手掌轻轻抚过斩龙剑,其上纹路冰冷刺骨。
他起身,回想起许久之前,初次与五师兄在后山相见时的场景,一时间视线模糊。
房门之外叩门声响起,谢相才轻轻应了一声,随即房门被轻轻推开。
他抬头看去,只见赵禾樾捧着一只托盘走进屋内,见自家师父咳嗽,赶忙放下托盘将打开的窗户紧紧合拢。
她两只手绞着衣摆,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最后只能指着托盘里的几只精致小碗,声音极低道,“师父……这是我吩咐御厨做的燕窝和银耳,能暖身子。”
谢相才笑容有些疲惫,不过仍是对着赵禾樾点了点头,象征性地端起小碗挖了一勺燕窝送进嘴里,但依旧感觉味同嚼蜡。
赵禾樾见状,一屁股坐在谢相才身旁,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小碗,抓起勺子舀了一口燕窝,不由分说地送到对方嘴边。
谢相才无奈,只能张嘴。
周而复始,一小碗燕窝被谢相才全部吃进肚中。
赵禾樾满意地点头,然后揭开另一只小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白粥,白粥旁的小碟子里有一些风干的小鱼。
这位公主有些笨拙地一口鱼一口粥喂着自家师父,尽管让师父满领口全是米粒和汤水,但仍止不住脸上的笑意。
谢相才眉头稍稍舒展,有些嗔怪地白了一眼赵禾樾,嘴角弧度微微上扬。
赵禾樾见师父终于露出笑容,方才敢开怀大笑。
片刻之后,她小心地凑到谢相才跟前,有些怯懦地问道,“师父,你到底为什么不开心呀?”
谢相才收敛笑容,抬了抬手中斩龙剑,他看向赵禾樾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剑?”
赵禾樾拨浪鼓似的摇头。
少年轻叹道,“斩龙剑。”
赵禾樾猛地抬头,惊愕道,“是清梦城五公子的佩剑?”
谢相才微微点头。
赵禾樾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紧抿嘴唇,良久之后轻声问道,“这件事,和我哥有关,是吗?”
谢相才又点了点头。
赵禾樾用力跺脚,委屈得快哭出声来,她双眼通红地上前一步,对谢相才道,“师父,对不起,我……”
谢相才摆了摆手,温柔地看着赵禾樾道,“这件事和你无关,我不会怪你的。”
沉默半晌后,谢相才抬头问赵禾樾,“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找你哥哥寻仇,你会站在哪一边?”
赵禾樾一愣,紧咬嘴唇一言不发。
谢相才静静地看着赵禾樾,见对方脸颊涨红,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朝屋外走去。
赵禾樾忽然抬起手,拦住了谢相才。
她鼓足勇气,“我帮我哥哥。”
谢相才蓦然回头,注视着赵禾樾的双眼,片刻之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二
公主别院门外,虎颉倚门而立,双手笼袖,神色疲惫。
他见少年背剑走出,伸手挥了挥,少年朝着他走来。
虎颉拍了拍谢相才的肩膀,一股柔劲窜入对方体内,驱散着其脸颊之上的苍白。
谢相才望着蓬头垢面的师父,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虎颉抬头望天,声音沙哑道,“放心,你师兄都没有后悔,你也别太难过了。”
谢相才垂下脑袋,轻轻点头。
虎颉朝前走去,领着谢相才一步步走出皇宫。
“你去见一下曹其里,说我有求于他,到时候他自然明白我的话中之意。”
谢相才一怔,随后“嗯”了一声。
走出皇宫,谢相才按照虎颉所说的,先去买了两篮煤炭,随后穿过几条弯弯绕绕的小巷,最后来到一处简陋的住宅门前,抬手轻轻叩门。
不久之后,房门被人打开,两鬓斑白的中年儒士打量了一眼谢相才,面色微沉,便欲关门。
谢相才赶忙伸手,一把拦住曹其里的动作。
他笑了笑,先将两篮煤炭递进房门中。
曹其里面色阴沉,竟是十分不留情面地将两篮煤炭踢翻出房门,随后“砰”的一声将房门重重关上。
谢相才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散落一地的煤炭,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他有些恼火地将煤炭一一重新拾回篮子里,耐住性子又敲了几下门。
无奈之下,谢相才只得边敲门边大声道,“文相大人,我家师父说有求于你!”
门内的脚步声忽然停下,几息之后,房门再度被曹其里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