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朝天阁之上,两道身影隔空对峙。
刘着墨双手自然垂在大腿两侧,眼帘更是耷拉而下,半睁的眼眸之中酝酿着滔天杀气。
谢相才用手轻轻拂去剑身之上的灰尘,随手翻出一朵剑花,随着清风飘荡在半空之中。
朝天阁之下的街道,甚至是几里开外的街道,此刻都被熙攘人群挤得水泄不通,所有人踮起脚尖张望阁楼顶端的战况,心中期待着这场剑客对决会是何等激烈。
刘着墨呵呵一笑,猛地抬头,双眼之中竟是硬生生地迸射出两道剑气来。
谢相才手掌轻抬,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那两道剑气便是被风云剑抵御而下。
随后他长吐出一口气,率先迈动脚步发动攻势。
随着人群之中眼尖之人的一道惊呼,朝天阁之上的战局一触即发。
安庆城五环开外,与郊区接壤的开阔地带,无数虎踞龙盘许久的宗门近乎倾巢而出,或快马加鞭,或贴地急掠,或仗剑飞行,或联袂破空,纷纷落在朝天阁外座座建筑顶端,时而笼袖,时而负手,眺望那方剑气纵横的战局。
城门之外,兵马缓缓停下,骑行于行伍最前的魁梧将军感受着远处天际的剑气先是一愣,随后翻身下马,身形掠过无数街道,最后停在一座高阁顶部,定睛望向那道不停挥剑的青衫身影,眼中惊诧异常。
“他娘的,这是小师弟?”
四公子,霍常青。
大庆朝西南边境督军统帅,正四品武官。
街道一角,一辆马车疾驰而出,撞散人群停在朝天阁外视线最为开阔处。
身着锦衣华服的年轻女孩遮掩面容下马,踮脚眺望高阁顶端的青衫少年郎,眼中惊羡不已。
“公主殿下,咱们瞧一眼就回宫里去吧。”
女孩身旁,年轻太监悄然提防四周,轻声低语。
女孩白了他一眼,随即再度将视线转移到朝天阁顶。
闭关运气的宋长箜,此刻也是掠出院落,御剑悬停半空,张望那方战局,口中啧啧称奇。
整个大内,位处高手榜前五十甲的剑客也好,刀客也罢,持枪射箭者等,足有半数掠出盘腿而坐的石室,或御剑,或凌空,或纵马,或隐匿在人群之后,凝神感受着天际之上纵横交错的两道不一剑气。
此番一战,分胜负,决生死,定夺日后安庆城甚至整座大庆朝一条甚至数条剑脉的走向。
刘着墨盘踞安庆城数十年,手下徒子徒孙不止数十人,此刻其嫡传弟子甚至再传弟子中出彩之人近乎倾巢仗剑掠出,围拢一处大惊看去。
他们曾几何时能够想到,与自家师父师祖对剑之人,竟是一位如此年龄的少年郎。
鲜衣怒马,仗剑当空。
二
战圈之中,青衫少年来回穿梭于浩瀚剑气汇聚成的大江大河之中,身上衣衫在一次次侧身躲避中被割裂开无数个手指粗细的口子,遮掩在外衣之下的皮肤之上随即出现道道伤痕。
两人不仅武学境界有着两个小层次的差距,而且剑道修为亦是如此,谢相才若想战胜对方,难度极大。
朝天阁外的人群有人脸色一变,沉声开口。
“不好,这少年步入下风了!”
雌雄剑一派弟子见状长舒一口气,脸颊之上的神情逐渐变得轻蔑。
一个小小少年郎,也想和我家师父对剑?
妄想!
马车之前的赵禾樾俏脸微白,她攥紧拳头,偏头低声对身旁的年轻内官监道,“若是我师父坚持不住了,你就立刻出手。不准给我多说一个字,我的意思是必须出手!”
内官监皱眉,不过仍是微微点头。
天际之间,一名年轻和尚凌踏虚空,单手竖置于胸前,闭眼默诵经文。
半空之中,谢相才身形急速下坠,快要落下朝天阁之时,手掌猛地探出抓住阁顶外延隆起的凤头,这才稳住身子。
刘着墨见状乘胜追击,趁着谢相才佩剑脱手之际,身形如箭矢窜出,雌剑月之上寒芒大盛,意图直取对方性命。
少年翻身回到原地,脚步还未站稳之际,寒芒已是迎面袭来。
此刻他的手中没有佩剑,同样也没时间拔出背后的斩龙剑。
朝天阁战圈之外,众人叹惋。
一位年轻的剑道天才,看来就要陨落于此。
悬停半空的宋长箜,街道一角的霍常青,凌踏虚空的普度和尚,三人攻势箭在弦上。
刘着墨嘴角弧度越发上扬,剑尖急速朝着谢相才胸膛逼近。
少年脸色变化,然而此时已是退无可退。
年幼练拳之际,老祖曾经说过,纯粹武夫头顶天脚立地,孑然一身不依靠世间万物,与人对决时出拳毫不畏惧,不瞻前顾后,所以拳拳无畏,拳拳不留余地。
自从少年开始练剑,总是觉得打斗之时出剑后方才酣畅淋漓,待得出剑时方才是真正放开手脚。
其实他一直都忘了,自己年幼时便开始练拳,不论寒暑不管流血流汗,一步步从小走到大。
练拳如此,才能够真正称得上是纯粹武夫。
纯粹武夫没有剑,一样能够出拳,一样能够用尽全身力气击退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