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八岁时爹亲就死了,不过我那时候已经记事,所以现在时常想念。”沈奚靖清醒过来,立马回答。
他一直觉得,在主子面前,只要问心无愧,只要都说实话,便能好好地。
“我爹死的时候,我也刚十岁。”穆琛回了他一句,又不说话了。
沈奚靖脑子有些迟钝,没有注意到他用的不是“朕”字,而是“我”。他只是马上又变得昏昏欲睡。
“你喜欢这皇宫吗?”穆琛又问。
这简直是特地来折腾我的吧,沈奚靖心里憋气,却不敢发,只能磕磕巴巴说:“我觉得,宫里挺好,挺好的。”
他这次说的,不算是假话,在沈奚靖眼里,皇宫里的工作比上虞的要好,他能吃饱,不用挨饿受冻,但是也不好,他不能跟哥哥们在一起,时时担心做错什么事,还要伺候突然不对劲的主子。
就比如现在。
“你们想必,都不喜欢这里吧?可这里,是朕的家,离开这里,我没别的地方可去。”或许穆琛有些困了,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但沈奚靖却觉得他这话特别凄凉。
“皇上,你可以让这里,变成你的家。”
沈奚靖很困,却突然想跟穆琛倾诉一下:“当年我去上虞的时候,觉得那个地方没有任何好处,哥哥弟弟们死的死亡的亡,到了上虞后还死了二十多个,那里风沙很大,干燥少雨,地上的粮食多半不出数,可是我们活下来的人,倒也慢慢适应了,我们在那里有个小茅屋,在生活了大半年后,我们也能在下工后说‘一起回家’,其实人的适应能力挺强的,皇上你应该比我们这些奴才厉害得多。”
他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淡淡的,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穆琛却能窥出一二。
那一句话,像一个打火石,点燃了他心里的干柴。
沈奚靖清醒了一些,当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忙站起来:“皇上息怒,安乐逾越了。”
穆琛摆摆手,说:“上那边靠着睡下吧,我看会儿书。”
沈奚靖听话地走到书房另一边的椅子上坐好,他本来不想睡,打算皇帝一有召唤便赶紧伺候。
可是他无论怎么懂事,也不过是个孩子,没过多久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沈奚靖依旧按照往常的时间清醒过来,当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在书房时,简直吓了一跳。
他猛地站起身,却从肩膀上滑落一件衣服。
沈奚靖低头,沉沉的黑色映入他的眼帘。
原来昨夜的一切,都不是梦。
他有些窘迫,应该伺候人的人却睡着了,还劳烦主子给他盖了件衣服,真是很丢人。
那件披风里面有一层貂绒,看起来不是很厚,却极暖和,比他身上的那件破棉袄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沈奚靖伸手捡起来,摸了摸黑色的绒毛,半响又收回手。
他把它叠好放进书柜下面存放穆琛衣物橱子里,然后匆匆离开。
大梁天启四年夏,炎热的让人吃不消,沈奚靖擦了没多会儿宝阁都觉得自己出了一身汗,虽然热,但是沈奚靖和平喜却最喜欢这时节,因为水很暖和,手指不会冻得疼痛难忍。
平喜正在整理<B>38看書网</B>虽然杜多福会整理,但他是管事,人又很忙,所以多半还是他们打下手,把错乱顺序的书本归位。
因为热,所以书房门都是开着的,突然一阵杂吵声从隔断那边传来,不多时就见几位大宫人从门外进来。
来的人很全,总管苍年,管事方安岑、杜多福、孙多吉,还有两位大宫人李暮春、郑暮夏。
他们表情都很严肃,似乎出了什么事。
沈奚靖和平喜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放下手里的活计,低头站在原地。
“安乐平喜,你们可知错?”苍年冰冷的声音响起。
他这一句话说的慢条斯理,却吓得沈奚靖与平喜浑身一抖,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上。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沈奚靖却低着头趴在地上,什么都没问。
这时候,少说一句话,能多活几天。
平喜也没说话,他自知没有沈奚靖聪明,却知道学着他的样子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