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2章 寒风凄雪众前行！</p>
满目疮痍与荒芜，焦黄枯萎的草原，冰冷带着森黑的岩石，极北渐次吹拂而过的阵阵凉风，无不彰显着草原气候大变，要进入凛冽的寒冬。</p>
荒凉的草原和高原上，是一片人间炼狱，何以可见？</p>
潺潺流水旁，洛呈之率领着万余洛氏大军在河水边休整，口干舌燥的的战马自然要到河边饮水，但却被拉住，马蹄于空中打转着。</p>
“全部煮沸，一种药草都不能少。”</p>
士卒们用锅将水煮沸，加入草药，晾凉后再让马匹饮下，士卒更不必说，同样是加入草药的水，水呈墨绿色，带着难闻的气味。</p>
但这是不得不喝的东西。</p>
洛呈之同样端起药水饮下，在现在的草原上，任何一条河流中都可能有大量的瘟疫之毒。</p>
自大战以来，洛氏损失尚且如此大，两万余人只剩下万余人，更不必说其余诸国和草原诸部，这些尸体难以处理，生出疫病，又大范围影响牛羊马匹，唯有用惨不忍睹来形容。</p>
踏踏踏。</p>
一支约三万余的军队从丘陵之后绕出，驻扎在丘陵的北部，在河流的上游，高高飘起的旗帜，是燕国的军队。</p>
洛呈之策马而来，见到燕军中有极多女人和稚童，立刻便知道这都是俘虏而来的胡人，燕国一直都在孜孜不倦的给国中填充人口。</p>
满脸髯须勃发的慕容承光，在大帐前望着洛呈之，颇觉亲切，第一句话便是——“许久未见，公子风采依旧。”</p>
洛呈之摸了摸略显杂乱的胡须，只道一声：“还能活着相见，已幸甚至哉。”</p>
待二人走进帐中，帐中只有一人，是个极美艳妖娆的女子，姿容绝艳，竟不似北国草原之人，慕容承光朗声笑道：“公子还请坐，洛氏前时打垮慕容部，慕容部便被其余部族所劫掠。</p>
半个月前，我大燕军队袭击慕容部，杀掉那些趁火打劫的胡人后，便将慕容部所有全部纳入囊中，此番见到公子，公子想要什么尽管提，你是知道我的，我慕容承光绝不吝啬。</p>
这女子，原先是慕容部的阏氏，姓高，据她自己说是祖籍冀州的汉人，若是公子想要，这便带走。”</p>
洛呈之自然不要，他瞟了一眼，也不避开，直接便道：“这女子有孕，看情况一个月了，燕皇陛下注意一些。”</p>
有孕？！</p>
慕容承光和高氏皆是一惊，这定然是前慕容部单于的子嗣，高氏满脸惊恐，在草原上没有嫡长子继承制，在王族中甚至有杀死第一个孩子的习惯，主要就是经常有抢掠其他部落女子，不确定第一个孩子的血统。</p>
现在自己腹中的孩子定然不是慕容承光的种，慕容承光怎么可能容忍他的存在呢？</p>
但令高氏和洛呈之都未曾想到的是，慕容承光竟然毫不在意。</p>
燕国就连新皇帝都有了，在慕容承光看来，有什么值得担心的。</p>
他笑着说道：“我慕容承光子嗣艰难，现在上天凭空送我一个孩子，没有不要的道理。</p>
这个孩子生下来，女子的话封我大燕公主。</p>
男子的话，就当成我的儿子来养好了，多一个儿子是好事。</p>
早在三年前我就想好了名字，谁知生下来的是个丫头，没用上，就留给他吧。</p>
女子就叫纯元，男子就叫恪，恭敬而谨慎，慕容恪。”</p>
高氏神情狂喜，洛呈之则面色怪异，这位和洛氏三代相交的慕容承光，真的是一个奇人，总能有奇谈怪论和同样奇怪的行为出现。</p>
但这是慕容承光的私事，洛呈之不在意。</p>
不过这个孩子……</p>
洛呈之又望了两眼，冥冥中的直觉，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胡人大运在天，豪杰会层出不穷，慕容部自然是其中之一，眼前这个孩子，或许就是胡人大运人物之一。</p>
略思一下，他不再多想这些无用之事，使了个眼神，慕容承光便拍拍高氏，高氏离开营帐。</p>
帐中只剩下二人，洛呈之问道：“燕皇陛下，不知燕军伤亡若何？”</p>
慕容承光手一滞，眼睑略下闷声道：“数次于国中征发，又添奴隶，如今军中犹不足六万之数。”</p>
洛呈之微吸一口凉气，死于草原之上者，怕是有十数万众，这还仅仅是燕国一家。</p>
若是加上另外几家，须知汉梁联军刚进入草原，就死伤甚重，如今是何状，简直不堪设想。</p>
不过慕容承光并未囿于这其中，而是立刻坚决的说道：“此番大战，我等与鲜卑，本是你死我活，连年以来，俱是硬碰硬的大战，鲜卑多有奇谋，我联军亦不曾无还手之力，不言昔日贵族坡俊山一战亡二十万鲜卑人，我燕国亦多有胜。”</p>
一听慕容承光之言，洛呈之就知道诸国攻势果然和战报所言一致，不太顺畅。</p>
这是自然之理，毕竟如今战场在鲜卑夏国的地盘草原。</p>
自古以来，中原对草原的大胜多为守战，譬如战国时赵国名将李牧，每每在匈奴寇略时多有斩获，乃至于秦时名将蒙恬，依托长城胜匈奴大军，汉淮阴武穆侯韩信，在匈奴入侵时，关门打狗，斩杀数万，是前所未有的野战大胜。</p>
直到汉孝武皇帝时，有神将现世，加上国力丰盈，才扭转这种趋势，但大概许多人都不曾知道，即便是神将率军出击，死伤者亦有十之五六！</p>
出征大军能够安全返回的不足一半，这就是远征的惨烈。</p>
但明知如此，为何还有这一场战争？</p>
因为这是灭亡草原帝国的唯一办法！</p>
来到草原上，最重要的目的，其一是杀人，其二是夺取牛羊，牛羊于游牧而言，就是土地粮食，试想中原所有可以种粮食的土地全部大旱，且国中没有存粮，那该是一副什么场景，这就是如今鲜卑夏国所正在经历的。</p>
只要草原不能一波打死中原，只要中原不是疯狂内战，只要中原能在将领上和草原有来有回，那最终获胜的就大概率是中原。</p>
按照苍天所大运，如今本该是草原的时代。</p>
草原一统，攻克西域，占据辽东，中原分裂，胡人豪杰层出不穷，汉人英雄渐次凋零。</p>
姬昭合道，洛氏受到天谴压抑，天人相绝，子弟天赋未曾有卓然于天下者。</p>
舞台已经建好，大幕拉起，一切都已就绪。</p>
但最终出现了重大的纰漏。</p>
洛氏决心之大，底蕴之厚，是独立于苍天之外的。</p>
洛氏迁徙辽东，而后和燕国清剿辽东渐成气候的东胡，虽不能阻止鲜卑夺取西域，但洛珈蓝和赵璎珞在西域牵制了西域仆从军和大量资源。</p>
最重要的是。</p>
一场洛水之誓，使天下诸国联合，使鲜卑各个击破的谋划落空。</p>
洛呈之闻言沉吟道：“洛氏损失亦极大，但如今或许是时候了，燕皇陛下，如今渐渐入冬，草原上即将迎来一年中最残酷的时期，这正是我们彻底击垮草原的机会，在苍莽的寒冬中，鲜卑避无可避，决战就在此时，若是让他们远遁漠北，那损失就太大了。”</p>
……</p>
决战？</p>
再次聚在一起的诸国统帅都极度惊讶，慕容承光一言不发，极其擅长武事的萧衍惊道：“公子，昔年汉孝武皇帝时，与匈奴之战，绵延十数年，我军入草原不过两三载，如何能速胜之？</p>
寒冬大危，不若依照往年之旧例，退至边境诸城修整，来年春暖花开日，草原雪融时，再来一战。”</p>
萧衍之言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认可，冬天的草原实在是过于危险，大军进入草原本就危险，行军中多有死伤，若是在冬季进入，冻死或者冻毙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若是保暖不及时，能大战的士卒，有三成都算是不错。</p>
洛呈之环视帐中众人一周，而后缓缓道：“梁皇陛下所言，呈之自然知晓，但呈之有一言，还请诸位一听。</p>
自我诸夏联军进入草原以来，尤以第一年损失为大，战兵、辅兵、民夫死者，超过了五十万人，这么大的损失，换来了胡人三十万的伤亡，其中有我洛氏所杀的将近二十万人。</p>
第二年，我联军又伤亡了二十万余人，其中多数为辅兵和民夫，胡人所伤亡的也有十几万。</p>
第三年，我联军在草原上，不是因为战争而死的人就有数万，而胡人的损失却越发的少，因为他们开始躲着我们，而后偷袭我们。</p>
为何如此？</p>
我中原有数千万的人口，胡人伤亡不起，但我中原可以。</p>
这三年的时间，胡人的强大，想必诸位都已经知晓。</p>
若不是我中原人口众多，是不可能撑得住如今这么大损失的。</p>
若是之后胡人不断远遁，就在草原上与我军周旋，我们又该要如何做呢？</p>
寒冬时出击，的确危险，但这正是胡人所想不到的。</p>
在寒冬时，他们会将牲畜集合起来，只在那几个较为温暖的地方生活，我们只要选在降雪之日，奇袭而至，胡人必亡。</p>
若是能一战功成，岂不是胜过往后数年之苦？</p>
我认为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p>
洛呈之的言语使众人皆沉思起来，慕容承光缓缓说道：“诸位，朕不知道你们国中如何，但这三年中，在中原没有那种波及天下十三州的大灾荒，这是不常见的，如果现在中原出现大灾，该要如何？</p>
速战速决，是我们最好的选择！”</p>
慕容承光的话瞬间击中了众人的死穴。</p>
天灾！</p>
一个王朝国家最害怕的东西，政治再清明，君臣再有能力，面对无解的天灾也没用。</p>
如果中原真的有天灾，缺粮的话，那征讨胡人势必要受到极大的影响。</p>
但洛水之誓在前！</p>
一念至此，众人皆立刻赞同冬季出兵。</p>
洛呈之和慕容承光对视一眼，皆暗自点头，而后洛呈之又道：“诸位陛下，将军，我洛氏嫡子洛珈蓝及其妻子赵璎珞所率领的西域杀胡军，将会同步配合我们，如今西域中战火极盛，大部胡人都被拖在其间，杀胡军已经渐渐阻挡住胡人攻势，夺取了许多城池，若是胡人想要撤退入西域的话，他们会在西域阻击胡人军队。”</p>
西域！</p>
中原和草原大战的胜负手所在，双方都有大量的军队布置在西域。</p>
既然如此，众人各自对视几眼，杀意逐渐于帐中弥漫，诸夏最顶级的贵族们，已经团结意志，要对胡人发动决死的进攻。</p>
这场战争，不仅仅是为了简简单单的突袭王庭得胜，若只是为了突袭王庭，只要拣选精锐就可以，此战之所以要率领这么多的大军前往，是为了要彻底将草原胡人超过车轮的全部灭掉，小孩和女人全部带走。</p>
如同当年汉军灭匈奴一样，让鲜卑这个名字中代表胡人的那一部分彻底消失，以后只有燕国中有从大鲜卑山中走出的人。</p>
燕国将成为大鲜卑山血脉的唯一继承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