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城基地。
当积水淹到腰部的时候,惊慌开始在基地内蔓延。
屋子里的气象专家夫妇俩,丈夫依旧是脸色涨红,愤怒地咒骂着每一个未曾帮助他的神灵。
妻子也不似刚开始那般冷静,泡在辐射水当中这么久,已经让她动摇了自己的想法。
“也许高层是真的无奈,而不是藏着什么秘密在。根本没有底牌,无处可逃才是真相。”
她的想法中,不知不觉带上几分悲观,她现在只想离开这该死的积水!
她早就蹲到桌子上了,可是她的裙子注定要沾湿。
就连屋外的三个战士,此刻拿着枪的手也是微微颤抖,一是积水下的暗流令他们站立不稳,二是内心的动摇。
耳麦里的上级,依旧在重复指令:
“禁止擅自离岗,守住任务地点,绝对不允许人离开。”
如若不是耳麦里的上级说话声音带上些许嘶哑,他们只怕要猜测这只是一段不断重复的录音。刻入骨子里的服从性,是他们还在坚持的唯一原因。
基地的更外围,气氛更差。
这里居住的,是重要程度更低的人员。
他们或许是在外富甲一方的商人,凭着金钱买来这么基地入住资格;又或许是实验室的低级研究员,属于可有可无的边缘人物。
但无论是哪种,拎到基地外面去,怎么说都是些有头有脸、有本事的人物。
可现在,在这基地内,他们也不过是灾难下的乱民,教育形成的秩序、道德正在逐渐瓦解。
每当积水深上一分,属于他们的,隐藏在道德、身份面具下的,最原始的人类就会加重一分。
那种被称为,求生。
原本基地里有人跌倒还有人前去搀扶,现在有人求救都无人理会,稍稍心有不忍的也不过是呼喊此刻根本无用的基地援助。
所有人都在苦苦支撑着,愤懑、焦躁、绝望的情绪在基地内交杂。
直至警鸣声再次响起,随之而来的广播带来新的消息:
“请所有居民停止避难,服用一口积水。重复一遍,请所有居民停止避难,服用一口积水。”
驻守在各个地方的战士们早先一步于耳麦中得到指令,当一头雾水的人们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是一口积水下肚。
只是,喝一口积水这算什么指令上层怎会使用这样的“谜语”指示
疑惑,是绝大多数人的主要想法。
“我就说上面疯了吧喝一口辐射水干嘛当我们是萝卜头吗主啊,这是我最后一次恳求你……”
男气象专家依旧没有停止他喋喋不休的嘴,他毫不掩饰对基地的不信任。
尽管不难理解这是他宣泄内心不安的一种方式,可妻子依旧生出缝上他嘴的想法。
她有些难以理解丈夫怎么会这般模样,临了大难,表现得哪还有平日的半点冷静和气度!
她也比丈夫更加果断,她甚至都没有看外面的战士们一眼,听到广播后的第一时间,她就蹲下身去,准备听取广播的指示。
刚刚一直不愿沾湿的长裙这一刻垂在水里,她双手捧起一把积水,目光打量着。
黄灰色的,应该是泥土所致吧!
冰凉的水触及口舌,初尝并无什么异味,不过她自然不会细品,当做喝中药一般一口猛吞下去。
不苦不涩很好下肚,回味略微的一点点土腥味,仿佛她只是在河水中游泳不经意呛了一口。
呛得她意识模糊。
耳边的广播声还在不停重复,恍惚中她终于听不到丈夫的疯狂呢喃,重获清净。
她感觉自己在向后倒去。
磕在桌子上一定很痛吧,我不会后脑勺着地吧。爸妈他们在基地外围没事吧,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气象局以后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我不会没有工作了吧。
她的思绪跳转得飞快,仅仅是她感受着自己要倒下去的这一瞬,这些想法便飞速闪过。
快得离奇。
……
丈夫一直注视着妻子的举动,他质疑着她的愚蠢,可又带着一点点期待。
他既不愿相信上面播报的离谱广播,可又期待着妻子的尝试,能有个好的结果。
若是她妻子有个好的“变化”,那么他再去喝。可若是没有,只能可怜他妻子这個“先驱者”了。
所以当他看到妻子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后倒去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上前搀扶,而是继续依旧念叨着他的诸神。
“老天爷,我最后一次求你,我不要喝这该死的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