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坊主也是个聪明人,他深知自己今日既然被捉,就必定难逃一死,可是怎么死却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知无故残害普通人乃是习武之人最鄙视的行径,就算今日来围剿醉人坊的都是些在蜀中有头有脸的名门正派,但也难保他们这天怒人怨的行为不会让这些自诩正义之士给他吃点苦头——他一点也不想在死前多受折磨。
所以干脆以一副大无畏的光棍样来面对这些人,他深知这些名门正派中人的尿性,说是嫉恶如仇,但是一旦面对干脆痛快的“好汉”,也会奇奇怪怪地生出些许佩服的模样,虽然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放过他,但至少能给他一个痛快,不会再平白受折磨。
果然,见那坊主一副宁死不肯招供的光棍样子,有几个人果然露出了欣赏的神情,心道:“这人虽作恶多端,但总算还是条硬汉。”
这些“名门正派”病态的自矜被星芜背地里跟阡陌吐槽了很多次,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办法明目张胆地去做标新立异地那一个。一旦做了出头鸟,难免不会遭到枪打,这一打打的不是星芜一人,而是他背后的整个邀天阁。大环境如此,就算有人心里认同他的做法,表面上也必须做出一副正气凛然义愤填膺的模样,这是江湖几百年来深入骨髓的东西,实在难能改正。
不过阡陌不一样。
她毕竟年幼,又是女子,古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作为女子,就算她行事略有些出格,只要不太过火,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女人嘛,总有些任性难缠的时候,这些大老爷们也不可能去跟女人计较。就像之前她与柳若云唇枪舌战的时候,众人虽然心中摇头,面上却也没说什么。
所以阡陌看到众人打算轻松放过这个罪魁祸首的时候,当即冷哼一声,上前一步:“我们在问你背后指使何人,你东扯西拉这些作甚以为装成大义凛然的样子就能逃过一劫不成本姑娘可不管你怕死不怕,要是你不说出我想要的答案——”阡陌拿出了搜查的队伍交给她的一瓶药丸,举到坊主面前,盯着那坊主见到熟悉的药瓶之后骤然绷紧的神经,冷声道:“——我也不折磨你,不过,你们自己研制的这半成品药丸,就由你这个坊主来尝尝看到底是个什么味道吧!”
“你敢!”醉人坊坊主又惊又怒地瞪着阡陌,在这个据点主事了那么多年,试药者的下场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些药试起来只是七窍流血中毒猝死,可有些药试起来只怕比凌迟处死还痛苦,他怎么敢试?
“哈!我不敢我为何不敢你们敢对无辜百姓试,我们怎么就不敢对你这个罪魁祸首试”此话一出,蜀山剑派的几人首先变了眼色,山奇道人更是皱着眉头打量着阡陌,那神态简直要把阡陌归为邪魔外道了。
那坊主也变了脸色,哆哆嗦嗦道:“枉你们……自诩什么名门正派,竟然……竟然用这……这等下三滥手段!枉我还以为你们是良善之辈!
阡陌心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己在蜀中这么些年坏事做绝,居然还敢说别人的手段下三滥临了被抓还希望别人用良善的方式来对付他……怎么就想得那么美呢后面那些老顽固也真是麻烦,自己不过说了两句威胁的话语,都还没给人下药呢,他们的眼神就不对了。
好在经历了先前柳若云那件事后她就明白了,世人多半无脑,不仅人云亦云,还爱虚情假意。对他们来说,面子上表现出来的正义与善意要远比实际行动上的正与善重要得多。阡陌暗叹一声,故作出一副义愤难平的样子拔剑对准了坊主。
“你这种十恶不赦之人还敢跟我们谈什么手段善恶你们拐骗无数清白女子的时候怎么不曾想到良善逼良为娼之时怎么不想到良善拿无辜的活人试药之时怎么不想要良善今日轮到自己头上居然还敢跟我们谈良善若是对你良善了,我们又怎么对得起被尔等迫害死在这庄子上的无数冤魂!”
这段话就是刻意在提醒其他众派这庄子上曾经发生过的恶,不要被这坊主先前故作大义凛然的话语给欺骗了,否则就是对不起无辜死去的冤魂。
这话说的有些重,听上去简直就是在说“你们若是轻易放过此人,就是在为虎作伥,不让逝者安息”一样,两害相较,众人又重新站回了阡陌这边,望着坊主的目光重新犀利了起来。
“本姑娘今日就要拿你做筏子,以慰在尔等手上冤死之人在天之灵!”阡陌趁热打铁,说着作势就要掰开坊主的嘴给他喂药。
那坊主见自己的话没能起到作用,果然怕了,又见阡陌居然真要给自己喂药,立刻扭动着身子疯狂躲避着阡陌的手,大声喊道:“不要!不要拿我试药!我说,我说!”
阡陌松了手,面露嘲讽:“我还真当你是个不怕死的汉子,没想到也不过是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过是看君子可欺之以方罢了。”
这一句话点出了此人的阴险用心,众人一听此人竟然妄图利用他们的清高和善意来进行二次欺骗,当下脸色就不好看了。
只见群雄环顾之中,那坊主咬紧下唇,狠狠瞪了阡陌一眼,无奈开口。
“我这里确实不是蜀中唯一一处据点,甚至据我所知,蜀中也并不是唯一一处在做这些事的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