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莫名有种感觉,&nbp;戚无宴并不想让她知晓,他并不是喜欢瞒事之人,他没说,她便也没再多问。
想到最近的事情,顾南挽也有些说不出的心闷,察觉到身后不断传来的凉意,她却难得地有些心安,“你知道那些邪灵是什么吗?”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看向她,戚无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顾南挽的神色,哪怕在黑暗之中,那张小脸依旧白白净净的,泛着莹润的光泽,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低声问道,“你害怕吗?”
顾南挽摇了摇头,随即又迟疑地点了点头,“还是有点怕的……”哪怕有爷爷和那群老凤凰在,她亦是有些说不出的心慌,似是有把未知的长刀横亘在她的头顶,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看到那些眼熟的人相继死于邪灵口中,看着满地的残肢断臂,往日里熟悉的地界被他们摧毁,她微微捏紧了拳头,以往经历的那些和这种大范围的血腥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任谁看到这种恐怖的画面,总是忍不住心生畏惧的。
还有闻钰仙君,似乎每一次他的出现,都要比以往更强大些,这一切都令她忍不住有些心慌。
戚无宴闻言沉默了片刻,他摸了摸面前那白嫩的耳垂,看着那张莹白的小脸渐渐泛上绯色,眸底尽是晦暗之色,他难得地有些出神。
就在顾南挽以为今日不会得到回答之时,却被身后之人抱着转了个面,熟悉的冷香瞬间涌入鼻翼,那张俊美的面容陡然放大,冰凉的指尖略过她滚烫的面颊。
戚无宴目光落在她的眉眼之间,看着她眼底止不住的担忧与慌乱,他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忽的沉声道,“那些邪灵来自外域。”
顾南挽瞬间睁大了眼睛,她有些诧异地看向对面之人,却见戚无宴勾了勾嘴角,神色有些说不出的意味,“外域便是千年以前镇压邪物之地。”这事太过久远,以至于修仙界现今存留的大多数人都不知晓这个地方的存在,甚至连凤凰族那些老家伙可能都对此一知半解。
这些邪物本也是修仙界内的一个族群,只他们太过残暴,烧杀掳掠奸/淫/嫖/赌无恶不作,他们大肆屠杀别族血脉,以至于惹了众怒,被当时的几个族群联手镇压于各地。
他们被镇压之后并未衰败,反而因为那里浑浊的灵力越发的强横,他们的族群迅速地壮大。
融融热意自指尖传入掌心,戚无宴微微垂眸,他避开顾南挽的潋滟双眸,“几日之后,他们会攻击栖梧山或者是海域。”
当年的封印地点有四处,除了隐族所在的地界,还有凤凰一族所在的栖梧山,海族所掌管的海域,以及仙人真正的埋骨之处。
戚无宴没有去看顾南挽面上的神色。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窗外的暗色,窗外树影婆娑雷光闪烁,他出世之时,亦是这般的景象八十一道天雷轰鸣而下,连劈了一夜方才停歇。他自出世以来,便被道结界困于那不见天日的地方,那里存活着诸多邪灵与恶徒,他有意识的第一眼,见到的并不是父母,亦不是日月星光,而是一个腐烂的巨大头颅,四处皆是干涸的鲜血。
除了他之外,那一片的生灵几乎全部葬身于雷劫之下。
那头颅几乎被连根斩断,只一块皮肉黏连着经脉血淋淋地挂在身躯之上,他双目圆睁,空荡荡的眼眶中尽是蠕动的蛆虫蠕虫,恶臭缭绕,身后是各色腐烂的肉身,每日除了厮杀与血腥,便只有无尽的尸体与断肢。
那时的他太过弱小,他无法离开那片恶心的地方,只能日日夜夜与尸身相伴,他疯狂地吸收着周围的灵力,不知过了多久,他第一次离开那片区域,却见到了更多的惨状。
那些邪物生性残暴,他们比之野兽更为凶残冷血,父子相食,血亲互相残杀,他们不介意用最恶毒的手段去对付血亲,他们嗜血成性,荒/淫无度。
方才出世,满身皆是醇厚灵力的戚无宴就是他们眼中人人争抢的香饽饽,无论他到各处,总有些邪物妄图吞掉他,甚至有个人集结了一片区域的邪物,妄图围剿他而后分食他的肉身。
还有些邪物对他生出了些恶心心思。
戚无宴被逼着飞速成长,他本就是天地灵力孕育的灵物,修炼时速度惊人,他也不知他究竟杀了多少的邪物,有多少歹念葬恶意身于黑炎之中。
许是受了那些邪念的影响,他也像是失去理智的凶兽,脑海中只有杀戮与修炼。
直到有一日,他将一个拿着三叉戟的三头邪物击败之时,落在他周身的邪念几乎一夜之间消失殆尽,他所到之处,往日里的恶意与贪婪尽数被惊恐害怕取代。
那些邪物对他退避三舍。
后来,戚无宴才知晓,那个拿着三叉戟的邪物便是外域的强者之一,三首将。
他再度击败了几个邪物,自那之后,三首将便亦步亦趋,神色谄媚地跟在他的身后,他们拥他为主。
戚无宴却逐渐厌倦了外域的黑暗与血腥,他找到机会撕破封印逃离了那里,他来到修仙界之时,却再度被无数的修士追杀。
那些人贪婪地看向他,他们说他是顶级的炼丹炼器材料,吃了他便可以原地飞升,他的血肉白骨可以炼制出天底下最强的神兵利器,他们觊觎他满身醇厚的灵力,一个炼器宗门更是请来大批修士疯狂地围剿他,他们悍不畏死地攻击他。
离开外域许久,他却仍旧每日活在杀戮与血腥之中,甚至,比在外域杀的更多,那些修士明明有七情六欲,有良善之心,却会为了一己私欲比外域的邪物更加残忍。
那些日子里,他就像是个满脑子只有杀戮的怪物,哪怕察觉到周围打探的视线都会控制不住暴起杀人,满心皆是暴戾与残忍,他的双手染满了血腥,满身的罪孽,浑浑噩噩地过了许久。
直到他遇到了一个和尚,满嘴的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张嘴阿弥陀佛闭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说,若他这般再造杀孽,他便会失去重要之人。
戚无宴不知那时是何心态,许是厌倦了往日的模样,他随着那个和尚回了寺庙,学着老和尚念经静心。
初始,他也曾有过不耐烦,那些咿咿呀呀的念经声听的他头昏脑胀。
那个和尚告诉他,日后,他亦会如常人一般有妻儿相伴,而他日后妻子的先祖,便在那日的路上,他再近一步,便会杀了她的先祖,他们二人终生不会再相遇。
戚无宴当时只觉得那老和尚荒谬,他的命线被天道遮蔽,怎可能被他看见,再说,他当时因为那些邪物厌恶透了女人,又不好女色,怎可能会有妻子。
这么多年过去,老和尚早已圆寂,寺内的主持换了数个,他几乎已经忘却了此事,直到这几日,看到那些邪物的出现,往日的记忆宛若流水一般涌现,他忽的想起了老和尚的那些话。
戚无宴的面容被被褥遮挡了大半,只露出双琥珀色的眼睛,他定定地看向面前一脸好奇的顾南挽,第一次有些庆幸,他当时听了那老和尚的劝。
否则今日,他可能依旧是那个心神空荡的游魂,麻木地奔走人世间。
顾南挽怔怔地看向面前的戚无宴,哪怕他并没有明说,她却也猜出了他话中的含义,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顾南挽红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只轻轻地勾住了戚无宴的指尖,细白的手微微收紧,她不知她是何心态,只小声问道,“你会保护我吗,戚无宴?”
面前一片沉默,她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伴随着风声缓缓地流存于昏暗狭小的房内。
面前的光影一暗,几缕发丝落在了她雪白的颊边,身后的油灯随着晚风缓缓跳跃着,昏黄的光影于他的面上明明灭灭,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眸色沉沉,他额心的金印于烛光下散发出浅浅的辉光。
她几乎从未看过他这般的神情,戚无宴平日里总是有些冷漠的,哪怕心底有些情绪也不会表现出来,他鲜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像是尘封已久的古井,沉寂无波,哪怕在那种时候,他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
面前之人缓缓逼近,而后在她有些诧异的目光中,戚无宴微微俯下身,却是在她的唇角落下了个浅浅的吻,微凉的气息携着冷香落在她的面前。
顾南挽忍不住蹙起了细细的眉,她推了推身侧之人,“现在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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