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待走出皇陵,果然看到了遥遥骑在马背上的苏天雪。
“主子,出事了。”
远处苏天雪的声音让柳明庭意外,她不是早在之前就出城了吗?
沈君曦运上轻功,上了苏天雪的马,闻到她身上血腥气,蹙眉问道,
“你受伤了?”
“我知道主子今日休沐,一早就去梅苑找你,没想到你那苑里打得不可交!我这仅是小伤,箬竹那丫头伤得最重。
我往她嘴里先塞了玉露丸,先吊着命,九殿下被一个不相识的人拼死保着没什么事,这会儿他们三个人以及刺客都被押进了刑部。”
苏天雪嘴上说着她是小伤,但她的腰间衣裳都被血浸透了,没来及包扎就来找她。
沈君曦点了数下周遭穴位才堪堪帮她止住血。
“我说怎么止不住血,原来我点错穴位了啊!”
苏天雪朝着沈君曦窘迫地笑,感慨自己医术不精,位都记不清。
“亏你还笑得出来。”
沈君曦任由她靠在自己怀里,跟着问道,
“你们受了伤,书院里神武军是死的?小爷不在他们就不巡逻了?”
“主子回去就知道了,我想在你怀里睡会儿,累坏人家了,造孽啊。”
苏天雪撒娇得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倚着沈君曦,疲了就睡。
一副有她就安心的模样。
半个时辰后。
沈君曦将昏迷过去的苏天雪先送回藏娇楼,为她包扎好,随后纵马前往刑部要人。
“一帮废物,本宫对他们寄予厚望,他们却连个小杂种都没弄死!”
雕刻上凤凰展翅图样的凤椅上,一袭正红色立领华服裹身的皇后傅紫秋斜倚在上。
她头梳飞云望仙高髻,斜插九支衔彩珠金凤簪,最长的一根凤簪坠着细细的流光宝石,衬得整张脸贵不可言,就是那脸色不太好。
“皇后娘娘为什么不告知会属下,九皇子还有暗卫护着!?此番折损的不仅仅是娘娘的人,属下也会因此难得小侯爷信任!”
柳明庭面色沉沉地跪在地上。
他这次与皇后合作仅是因为目的一致,都想除了萧宸。
而假借皇后之手,沈君曦怪不得他。
谁知道,萧宸身边会冒出来位武艺高超的暗卫!
“呵,你还怪起本宫来了?本宫逼你合作了?!”
皇后保养得当的脸上染上一抹埋怨,她朝着柳明庭摆了摆手,
“过来扶本宫起身。”
宫内的催情香燃得正旺。
柳明庭只得起身照做,任由傅紫秋的娇躯贴靠着他,心急地问向她,
“萧宸莫名被刑部带走审讯,娘娘难道就没法子除掉他了吗?”
“你竟比本宫还厌那孽子?但本宫的人可碰不到刑部。”
傅紫秋将柳明庭压在凤椅上,嗤笑道,
“你模样俊俏,身子也勇武,怎么就半分不得沈昊山器重?刑部那个老匹夫是蒋公明一手提拔上去的人,早就归顺于沈昊山,你竟不知道?”
她放荡暧昧地抚摸着柳明庭胸膛,指尖艳红的丹蔻甲划过他的脖颈,妩媚勾唇说道,
“十年前,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三省的官员无一不受蒋公明驱使,陛下犹如傀儡!这些年蒋公明虽然不问朝堂事,但当初忠心于他的官员,除了被陛下杀了的那些,其余还能喘上气的早就拢聚到了沈昊山麾下。”
“那位对陛下忠心耿耿镇国侯比你想的野心多了,他怎会让沈家军的血白流?”
柳明庭的确不知道这些,“莽夫”难道只是沈昊山的伪装??
他蓦然想起上午沈君曦让他回来。
回她身边。
曾几何时,他因为深得沈昊山疼爱,人人都唤他声小公子。
他竟没想到,一直以来沈昊山让他看到仅是沈府的冰山一角。
可对于沈君曦,沈昊山怕是迫不及待地倾心交代了一切。
沈家把控的门庭,到底有多庞大?
…………
午后。
刑部地下牢房烛光昏暗。
刑部尚书阎烈以及一群平日没有半分关系的官员聚在一起。
他们踩着干稻草,面色肃正的围在破旧的桌前。
刑部尚书阎烈开口问道,
“各位同僚,今日傅皇后的人,无端对小侯爷下手,究竟意欲何为?难道是傅太师授意?”
“不知道!但我们小侯爷与她无冤无仇,她派人闯入小侯爷院里行刺简直罪大恶极!大家伙好好想想,小侯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等还有什么希望?必然被陛下如兔死狗烹般置之!”
回话的这位武将,说话不好听,但朝堂局势真是这样。
这些年来帝王一再将要职交给昏庸无能之人,六部三省由傅太师执掌。
令北唐奸臣当道,贪污盛行,甚至还有不少地方盛行“卖官”。
他们参折子上去都参不动,打回来就罢了,偶尔还会被皇帝责罚。
如今皇帝不动他们,一是因为他们行事小心,不出纰漏,根基已深。
二就是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们这些人会私底下互相帮衬着对方。
而有本事、有魄力将他们这些忠臣能聚在一起的人正是沈昊山。
“话说回来,礼部那老小子又是怎么安排的神武军?书院里的打斗的声,老子在外面的神策军都听见了,他们驻守在书院的神武军全都是聋子瞎子!?”
“要是手底下没人大可到老子兵部要,他礼部也就管典礼、学院、祭祀三项屁事!娘的,这都安排不好,留着还有什么屁用?”
“老子迟早得削了他!指不定他就是根狗/日的墙头草!”
早年间有些行军打仗经验的兵书尚书霍风与沈昊山的脾性相似,会骂些脏话,开了口就停不下来。
“吱呀”一声,牢房门被打开。
沈君曦走了进来。
“此事也不怪张毅,新来的“神武都尉秦霜”是柳明庭调来的人。”
提到柳明庭,兵部尚书的脸沉了三分。
他冷哼一声,朝着沈君曦拱手道,
“就算柳大人是小侯爷的人,老夫也有一事须得提上一提。”
“工部吴尚书吴大人虽有些贪财,还时常与我等作对,但于国于民,他还算称职。
皇上早想在江南建立行宫,他这些年都以常年水患为由拖延着!
可那柳明庭为讨皇上欢心,提出让太子南巡,太子归来后一番夸张描述,导致建立行宫之事被再次提起,其工程盛大,劳民伤财,何其铺张浪费?!”
提到这件事,阎烈也有意见,跟着说道,
“是啊,当下局势还不太平,外有南唐叛党,内有颍川王拥兵自重,隐有内忧外患之势!陛下不愿多拨军资养兵,朝廷今年连关外战士们御寒的军甲都尚未凑齐,如此消耗,我朝不堪重负!”
两人的话让沈君曦跟着心沉几分。
她朝着兵部尚书霍风摆了摆手,直言道,
“柳明庭今日是故意调走本侯,此番都杀到本侯院子里了,哪里还算得沈府的人?随他去吧,若有机会处理掉便是了。”
一众官员面色大变,纷纷沉默。
暗叹沈老将军这是养了只白眼狼啊!
但想到沈君曦院内的人是九殿下,他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兵部尚书霍风一向不爱打哑谜,果敢直接的问道,
“皇储昏聩,小侯爷此番护着九殿下,是否是想扶持他?”
不怪皇帝忌惮沈家、皇后要杀萧宸。
因为沈府追随的对象说不准就会成为北唐半个朝堂追随的对象!
这就是权势。
而现在,这份权势就掌控在沈君曦手中,仅需要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目光统统落在沈君曦身上,她朝着一众老臣忠将躬身一礼,开口道,
“爷爷出征前不知道这仗要打多久,一再叮嘱晚辈不得干涉皇权叠替,晚辈行事另有缘由,不过眼下倒有一计利于北唐战事,可让北唐再得喘息机会,诸位长辈听晚辈道来。”
…………
烛火昏暗的牢房内,官员们望着沈君曦的脸,听着她一石三鸟的计划眸色越发的亮。
众人在商讨结束后打开地上暗门,迫不及待回去写奏折了。
至于为什么要走暗道,原因无它,这些个大臣平日都被各方眼线盯着,聚在一起是万万不能的。
一旦被人发现,绝对会被扣上结党营私的帽子。
尤其是兵部尚书和沈君曦,不能有半分瓜葛,甚至得假装的不认识。
理论上说,他们同时能出现且不会引人注目的地方只有一个皇宫。
刑部距离皇城不远,曾有被压重犯为了逃出去一直挖,一直挖,一路竟挖到翰林府。
后来那位犯人没逃出去就被斩首示众,但密道被阎烈捡漏了!
兵、刑部尚书也好、禁宫统领也罢,都需要将各自部门较大的事务呈报给翰林府记录在册。
遇见了和下朝时般同行太正常了。
送走了其余人,阎烈沉吟了会儿,问向沈君曦,
“小侯爷,那位重伤的黑衣人的身份该如何对外说?”
沈君曦单手搁在桌面上,细想了下,回道,
“找户部那边给他做份士籍、刻好身份印章,沈府常有自外地前来投奔的老将后人,不缺他位置。”
“好,下官这就去办。”
阎烈朝着沈君曦微微拱手,朝外走去。
“慢着,阎尚书,您是蒋阿翁最喜欢的学生,您以为萧宸如何?”
沈君曦忽然问向双鬓斑白的阎烈。
这让阎烈扯出一抹苦笑,沉声道,
“闻小侯爷所言,他有忠有孝本当是被列为忠主之选,但他一不出身正统,二有异族血脉,名不正言不顺,不可选之。”
沈君曦回以谦逊的笑,点点头。
然而,走在这阴暗狭长的牢道中,她眉峰紧蹙一遍遍回想着阎烈的话,胸口渐渐凝结出一股闷气。
挥散不去,烦闷至极。
气得一拳砸在墙壁上,引得墙壁上昏黄烛光一闪一闪幽灭不定。
烛泪滴滴,顺着烛台缓缓流下。
在这摇曳不定的光与影下,她的脸上被镀上一层好看的金色光泽却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回到刑部后院的厢房。
脸色苍白如纸的萧宸抿着薄唇安静地躺在床上。
许是习惯了隐忍,他呼吸很轻偶尔会屏息一会儿,像是再痛再伤也不会喊出声。
委屈的时候不过是皱皱眉,把唇抿得再紧些。
沈君曦站在床边看了他许久,冰凉的泪珠漫出她倨傲的眼睛,打湿了睫毛,顺着她的脸颊无声滑落。
作为镇国侯手握重权面对破烂至极的朝局,她无能。
作为医者救不了想救的人,她无能。
作为儿女、作为妹妹,她更是一败涂地。
宸妃是和亲公主,她清楚自己的孩子不可能继承北唐大统,所以一直教育萧宸君子无争,淡泊于世。
然而…那些争来斗去的皇子,又有几人称得上君子,配继承这洒尽沈门鲜血的飘摇北唐?
她不甘心!
一点儿也不甘心!
但凡病秧子身体争气一些,不于公,于私,兴许她都想为他争一把。
赌一把。
时间一点点过去……
受伤失血过多的萧宸,如梦醒般恍然睁开眼。
他模糊地看了许久,终于看清是沈君曦站在远处阴影中落泪。
眸底骤然失措,像是个慌张的孩子,哑声道,
“你怎么哭了?你不哭…不要哭…”
沈君曦站在阴影中,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听到她声音,确认是她,那一瞬间,多日来的压抑和恐惧土崩瓦解,毫无预兆的,他的眼泪跟着就涌了出来,哽咽得想去够她的手,
“你不哭……不哭……”
“小爷哭是心疼箬竹那丫头现在还不醒,你起来做什么?”
望着他不顾伤地爬起来要来找她,沈君曦朝他走了两步,摁住他的胸口,冷着脸,红着眼眶训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