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认,比起欺辱,她更怕未知的明天。
她只盼着自己快点长大,快点赚钱,快点从这深渊里逃出来。
逃离养父母的那一天,其实比姜盼儿预想的要早。
那是她上完晚自习的一个冬天,天很冷,租住的房子很冷。
养父一看见她回来,就骂骂咧咧的让她去打洗脚水。
姜盼儿低眉顺眼,很快就端来了洗脚水,养父的脚刚沾了水,就骂出了口,他气恼的把一盆水踢翻。
姜盼儿面色麻木,跪在地板上,用抹布一块一块的把地板上擦干净。
她很小心的擦着,努力不让双手被烫伤。
她不知道她这一幕落在养父眼里,无比的刺眼。
下一秒,养父的鞋子就踩了过来,狠狠的在她手背上摩擦,碾磨。
无边的痛意让姜盼儿嚎啕大哭,她凄惨的呼救着,却只得到了养母的冷眼相对。
她痛的大脑都快迟钝了,却还是无比清楚的听清了养母的话。
养母的话很敷衍,“盼儿,你爸心情不好,你别惹他生气。”
我没有惹爸爸生气!我没有!
姜盼儿的心里拼命大喊,没有血色的双唇却是抖动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等手上的那双鞋子拿开之后,姜盼儿泪眼婆娑,只看得到双手血肉模糊,几乎能见骨,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
“妈,我的手,求你带我去医院看看我的手。”她苦苦哀求,却只得到了轻飘飘丢过来的十块钱。
“你自己去看吧。”
十块钱,能看什么?连挂号费都不够。
姜盼儿短暂的惊愕后,就是无比的绝望。
而养父却是冷哼一声,当着她的面撕碎了她的书本:“嫌少啊?那就干脆别去看了!反正又死不了!天天画一些没有意义的画,有什么用?!”
这一夜,双手的痛意让姜盼儿没有半分睡意,天寒地冻的冬天,也远远比不上她心里的冷意。
她眼睁睁的看着双手的血迹冷掉,干涸,心底的那抹不舍终于也断了。
因为欠钱,养母的工资大多数都是现金,所以姜盼儿轻而易举的就拿到了。
她怀揣着那三千块钱和身份证,连夜跑了。
在那个寒冷的深夜,她跑的大汗淋漓,跑的整个人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但是她却觉得无比的畅快。
她的新生,开始了。
为什么跑到晏城?
姜盼儿本能的觉得晏城在皇城根旁边,一定会治安很好,在这个城市里,她会很安全,会很安心。
她跑到晏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医院。
经过漫长而繁琐的挂号等号,姜盼儿终于见到了医生。
医生很快便做了简单的包扎和上药,告诉她,手术费要一万块钱。交了费就能立刻手术。
对于十五岁的姜盼儿来说,一万块钱无疑是天文数字。
她只能离开医生,拼命的去赚钱。
但是一个未成年又极为漂亮的女生,能做些什么呢?
她去了对年龄限制不大的电子厂,努力去攒钱。她并没有得到太多善意,恰恰相反,她要付出双倍的劳动才能得到同等的回报。
漂亮并不能让她少搬一点东西,也不能少做一点事情。
姜盼儿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去加班,三个月后,她攒够了手术费,然而一切都晚了。
姜盼儿至今依旧记得那个医生话里的遗憾:“可惜了,如果早一个月来,你拿画笔至少不会手抖。”
那一刻的姜盼儿将近崩溃,却还是不死心。
她忍着双手带来的巨大痛苦,利用所有休息的时间,去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绘画写字。
日日夜夜,不止不休。
身处电子厂这样的环境里,她无疑是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姜盼儿离开电子厂已经是三年后了,那一年,她十八岁,揣着一笔巨款,出了电子厂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学校,读书。
因为没有学籍,户口,自然也是读不上公立学校。
去学绘画,却差点被骗走了所有的存款。
更可怕的是,姜盼儿发现自己画不出来任何东西了,她曾经轻轻松松随手就能画出来的画,一提笔,却是什么都画不出来了。
自此,姜盼儿便死了心。
她拼命的去赚钱,足够的经济才是最能握住,最实际的东西。
一直到有足够的金钱,她才又提起了画笔。
她这辈子都画不出来十几岁的风格了,但是她的新画风却受到了追捧。
死亡迸发出的新生,危险而迷人,让人明知道是深渊,依旧会不顾一切的往下跳。
没有一个人知道,网上小有名气的variety其实就是姜盼儿。
而一个月前,她的邮箱也收到了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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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冷意的风从窗户里吹进来,也让姜盼儿慢慢的回到了现实。
姜盼儿的思绪收回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墙上正中央的那幅画。
穿蓬蓬裙的小公主,欢呼雀跃,呵,多么纯洁无瑕的一幅画。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转身面上却是无比的乖巧:“妈妈如果想弥补我,就请最好的老师教我学画画吧。”
对于姜盼儿提出的要求,秦余兰很是惊愕。
她以为姜盼儿会提出来要房要车,但是偏偏姜盼儿的回答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