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袖知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一袭白衣的男子,再向着一袭白衣男子身后的那一袭白衣望去一眼,而后,不紧不慢的道,“楚神医,世人只知道你姓楚,所以唤你楚神医,但还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话落,殿内的其他人,也都将目光落在了秦楚的身上。
秦楚莞尔一笑,落落大方,道,“不过只是一个称呼罢了,不提也罢。”
庄君泽笑道,“这个称呼,朕也很想知道。”
“在下姓楚,单名一个封字。”他们既然想知道她的名字,那就随便说一个,封洛华姓封,那她就单名一个封字好了。
秦楚身后的封洛华,微微抬了抬眸。
“楚封?”
庄君泽慢慢的重复着这两个字,缓缓地笑了,“封字,有封存之意,楚封,好名字!”
“多谢北堂帝的夸奖!”秦楚似是丝毫也没有听出庄君泽话语中隐藏的那一丝探究之意,笑着承接下庄君泽的夸奖。
一个名字而已,众人不在这一个问题上多费时间,开始转入到正题上来。
云袖知望了秦楚一眼,知道庄君泽带她来这里,定是不避忌她,于是,道,“北堂帝,本王此次奉南宁帝之命前来,主要是为了商谈两国联盟之事。”
“与西越国的战争,朕也不想,只是,西越帝丝毫没有和谈的意思。”庄君泽想起目前的战争,淡淡的说道,“云南王,此次北堂国与南宁国联盟,朕希望南宁国能从南面攻打西越国,从而引开西越国对付北堂国的兵力,先暂停了北堂国与西越国之间的战争,到时候,朕自然会派兵助南宁国对付东华国,”
“南宁帝也是这个意思。”云袖知点了点头。
“在下觉得如此,不好。”
忽然,秦楚的话,插了进去。
庄君泽浅笑着望向秦楚,云袖知也望向了秦楚,问道,“为何不好?”
秦楚端起面前的茶盏,在所有的目光下,先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才道,“世人皆知,南宁帝与西越帝,是结拜兄弟,他们之间,有着那一份兄弟之情,即使发生战事,也不会真的大动干戈。”
众人陷入了微微的沉默,秦楚的话,说的不错。
“南宁国即使真的派兵攻打西越国,西越帝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这样做,丝毫不能引开西越国对付北堂国的兵力。”
“那楚神医以为要如何?”
“让西越帝看到南宁国助北堂国的决心。”
“要如何让他看到?”
“南宁国的兵马,进入北堂国,与北堂国一起正面对付西越国。西越帝若看到了南宁国助北堂国的决心,相信他看在那一份兄弟之情上,也不会真的对南宁国出手,到时候,自然可以暂时平息了目前的战乱。”
庄君泽望着身侧的秦楚,薄唇微勾,浅浅的笑了,目光中,有着一丝赞赏,但更多的,却是不明的打量,没有说话。
云袖知也同样望着秦楚,敛目沉思间,也没有说话。
秦楚接受着众人的打量,优雅的品着手中的茶,浅浅而笑。
让南宁国的兵力进入北堂国,这对北堂国而言,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庄君泽自然不可能答应,但是,他也没有说不答应!
这一件事,需要时间考虑!
云袖知便暂且在北堂国留了下来!秋容若也同样留了下来。
是夜。
御花园的亭子中。
庄君泽与秦楚两个人,秉烛对弈。
庄君泽落下一颗黑子,讨论般的对着秦楚问道,“楚神医,你说,朕要让南宁国的兵力进入北堂国么?”
秦楚望着面前的棋盘,缓缓地落下一颗白子,道,“这一件事,北堂帝心中,其实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
庄君泽笑了一笑,转了话题的道,“楚神医,明月当空,良辰美景,不知道楚神医有没有雅兴,与朕合奏一首曲子?”
秦楚摇了摇头,一脸的歉意,“北堂帝,在下对音律一窍不通,恐怕,要坏了北堂帝的雅兴了。”
庄君泽浅笑,让人将石桌上的棋盘撤去,送上来一把古琴,“楚神医,若是你真的不懂音律,不如朕教你一种简单的乐器,如何?”
“什么乐器?”
心中,秦楚已经猜到了一二,但面上故作不知。
庄君泽从衣袖下取出一只类似笛子的乐器,递到秦楚手中,“这一种乐器,最是简单,楚神医一定很快便会学会。”
说话间,庄君泽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秦楚的神色。
秦楚眼中,略微闪过一丝好奇,伸手,接过庄君泽手中的乐器,放在眼前打量,道,“这乐器,着实像笛子,但又不是笛子,恕在下眼拙,从来没有见过这一种乐器。”
“没见过不要紧,学会就好了。”
庄君泽起身,来到秦楚的身后,双手,绕过秦楚的肩膀,握住秦楚的双手。
秦楚浑身一僵。
庄君泽略微低下头,借着月光,将秦楚耳上的那一个小洞,收入眼底,唇畔,不觉得微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呼吸,有意无意的吐在秦楚的颈脖上,道,“来,我教你。”
秦楚的身体,越发僵硬起来,“北堂帝……”
庄君泽不理秦楚的抗拒,握住秦楚的双手,将乐器,放在秦楚的唇畔,近距离的教着她怎么吹动手中的乐器。
秦楚当然知道庄君泽故意让自己吹动乐器,就是为了试探自己到底是不是秦楚,若是自己再三的抗拒,反倒会引起他的怀疑了,于是,努力让自己忽视身后之人的呼吸,闭上眼,在身后之人的教导下,吹动起手中的乐器。
庄君泽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手,退后了一步,从身后,静静地望着面前之人,平凡的容貌,随便一个宫女的姿色都不会比她差,不知道她身上,到底是哪里吸引了自己,使得自己明知道她身份可疑,却……
修长的手,抚上面前的古琴。
一连串动人的音符,从指尖,流泻出来。
秦楚不知不觉放下了手中的乐器,静静地望着面前凝神抚琴的绝美男子,若不是他当初伤害她,她如今也不会这么做。庄君泽,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
动人的音符,如一条无形的纽带,引人情不自禁深陷其中!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
“这一首曲子,是幽儿最喜欢听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庄君泽似有似无的叹息,也随之落下。
“幽儿?”
秦楚诧异的重复着这个名字。
庄君泽的目光,落向遥远的天际,每一夜,他都会弹这一首曲子给她听,十七年来,从未曾间断过。
秦楚的视线,随着庄君泽落向遥远的天际,心中,猛然意识到什么,“幽儿,她死了?”
庄君泽眼眸一黯,倏然起身。
秦楚从庄君泽弹那一首曲子的熟练程度知道,那一首曲子,庄君泽一定弹了很多遍,眸光流转间,试探性的问道,“你这一首曲子,是为了那一个叫幽儿的姑娘弹的么?”
“是,幽儿喜欢听。”
“幽儿,她是你喜欢的女子么?”
“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幽儿姑娘她,叫什么名字?”或许,那一个叫幽儿的姑娘,就是庄君泽的弱点,若是她可以找到更多有关那一个叫幽儿姑娘的事,说不定,就能找到庄君泽的弱点。
“她叫……你对这个,似乎很关心!”
在最关键的那几个字上一停顿,语气,徒然一转。
秦楚神色不变,微微一笑,道,“在下只是很好奇,一个可以让北堂帝抚琴的女子,到底长得什么样子而已。”
“夜深了,楚神医回去休息吧。”
庄君泽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信,淡淡的对着秦楚说道。
秦楚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颤抖了一下,也不停留,转身出了亭子。
庄君泽在秦楚离开后,目光,再次落向天际,夜空中,他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了那一个人久违的笑容,“幽儿……”
落寞,布满了亭子中那一袭白色的背影。
第二日,北堂国国都外的北林园狩猎场内。
庄君泽一袭飒爽的白衣,如缎的长发,用一根银丝带,简简单单的绑与身后,勒住身下骏马的缰绳,疑惑的对着秦楚道,“楚神医,你的师兄呢?”
这是秦楚第一次看到庄君泽将长发束住的样子,目光,微微顿了一下,移开,道,“师兄有事要去办,恐怕要三日的时间才会回来。”到那时,她也要离开了。
“什么重要的事,吩咐一声,让宫中的侍卫去办就好。”
“有些事,还是相信的人去办,更为放心一些。”秦楚莞尔一笑,这世间,她也就只相信封洛华一个人而已。
“那楚神医相信我么?”
忽的,庄君泽靠近秦楚一分,神色异样认真的对着秦楚说道。
秦楚在庄君泽靠近的那一刻,本能的向后退,可是,她坐在马上,那一退,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倾去。
庄君泽身形一晃,落座在秦楚的马上,将秦楚扶住,道,“楚神医,刚才,你发丝上有一张落叶,我只是想帮你拿掉而已,你紧张什么?”
秦楚身体僵硬着,笑着道,“北堂帝,落叶已经拿掉了,你可以坐回去了。”
“你是男子,你我共乘一骑,难道还担心被人说闲话不曾?”庄君泽笑着说道,注意着秦楚的神色,丝毫没有要坐回去的意思。
“就是因为我是男子,所以,才更不可以和北堂帝共乘一骑。”
“为何?”
“要是传言北堂帝扯断袖子,可就不好了。”秦楚严肃的说道,同时,手忖,用力的往后一捅。
庄君泽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笑着贴近秦楚的耳畔,道,“朕不怕流言,朕也不介意坐实这留言。”说话间,一手,牢牢地扣住秦楚的手忖,一手,牵过落在一旁的缰绳。
“可是,我怕!”古代的男子,难道,竟有如此开放的么?她可没听说话北堂国流行断袖啊!秦楚心中,有着一丝恼恨。
庄君泽见秦楚似乎有些生气了,便不再逗弄秦楚,将手中拾起的缰绳,放入秦楚的手中,道,“拿好了。”音落,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马匹上。
身后的侍卫们,看着这一幕,都纷纷低下头去。
云袖知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秦楚握着手中的缰绳,神色,一瞬间恢复如常,浅浅而笑。
庄君泽望向云袖知和秋容若,道,“云南王,秋神医,难得今日空闲,不如我们便狩猎吧,看看谁狩的猎物最多。”
“难得北堂帝雅兴,本王自然奉陪。”
云袖知笑着对着庄君泽说道,余光,却是望向了秦楚。
庄君泽的目光,再次落回到秦楚身上,道,“楚神医,不如与朕比试一下,如何?若是楚神医赢了,朕有重赏,不过,若是楚神医输了,朕有罚的。”
秦楚对上庄君泽的目光,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好的征兆,问道,“罚什么?”她可不认为狩猎,自己能赢了庄君泽。
庄君泽意味不明的一笑,“到时候,楚神医不就知道了么?”
秦楚闻言,微微皱了皱眉。
狩猎开始,秦楚便故意选了一条与庄君泽相反的路。她发现,今天的庄君泽,好像有点怪,他看自己的眼神,难道,他还是怀疑自己的身份了?可是,她并不认为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
泉泉流淌的溪水边。
秦楚下马,到溪水中洗了洗手,想着自己要怎么赢了庄君泽,自觉地,他口中的那一个惩罚,会对她很不妙。
“离开他。”
一道清冽的声音,忽然在秦楚的头顶响起。
秦楚诧异的抬头望去,疑惑的问道,“云南王,你是在与在下说话么?”
“秦楚,这里就你我两个人,你说,我不与你说话,还能与谁说话?”云袖知跃身下马,来到秦楚身边。
秦楚神色一怔,云袖知是怎么看出她的?心中止不住的震惊,但面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不解的道,“云南王,在下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秦楚,这里就你我两个人,你与我装什么?”
秦楚望着云袖知,从他的眼神中,她看出了他对自己身份的坚定,于是,也就不在装傻,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身上的气息,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你下流!”
闻言,秦楚那三个字,想也未想的脱口而出。
云袖知的面色,倏然一遍,但旋即又恢复过来,平静的道,“我知道,你留在庄君泽身边,无非就是想想办法让庄君泽解开你身上的蛊毒,但是,庄君泽心思缜密,若是让他发现了你的身份,对你会很危险,你还是趁早离开他。”
“我的事,不需要云南王你管。”
“秦楚,我留下秋兄,就是想让秋兄解开你身上的蛊毒,你随秋兄一起离开这里。”
“云南王,难道,你听不懂我的话么?我说了,我与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的事,不需要云南王你来管。”当初可以那么无情,现在,又可以那么关心,秦楚望着面前的云袖知,真的是看不懂他。
“秦楚……”
“云南王,楚神医,你们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道声音传来,打断了云袖知的话。
秦楚和云袖知一道抬头望去,心中一惊,不知道刚才的话,庄君泽都听到了多少。
与庄君泽一道过来的秋容若,不动声色的对着云袖知使了一个眼色。
秦楚将那一个眼色收入眼底,微微松了一口气,笑着对着庄君泽道,“北堂帝,你怎么突然来了,猎到猎物了么?”
“朕要与楚神医你比试,自然要时刻与楚神医在一起,否则,到时候朕赢了,楚神医却说朕有侍卫帮忙,不公平,那该如何?”
“北堂帝说笑了,在下怎么会怀疑北堂帝你呢?”
庄君泽笑笑,伸手,牵住秦楚停在溪水边那一匹马的缰绳,示意秦楚上马。
秦楚越过云袖知,向着庄君泽而去。
片刻的时间,溪水边,只剩下云袖知和秋容若两个人。
秋容若跃身下马,对着云袖知问道,“他,可是秦楚?”
云袖知点了点头,“是她。”
“你有与她说离开北堂帝么?北堂帝对她,似乎……”那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秋容若自然不会看错,心中,划过一抹担忧。
云袖知哪里会没有看出来,一直以来,自认为不喜欢的,可是,看着庄君泽与她那么亲密,心中,竟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
秦楚与庄君泽一道策马而去。
庄君泽状似好奇的对着秦楚问道,“楚神医,刚才,与云南王谈什么谈的那么起劲,连我来了,都没有察觉到?”
秦楚留意到,庄君泽与自己说话的时候,总是朕与我两个字的交替,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留意到,“云南王身体不适,想要在下为他看看。”
“秋神医是云南王的朋友,云南王身体不适,怎么会舍了秋神医,找你呢?”庄君泽对于秦楚的话,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信。
“或许,他认为,在下的医术,更胜秋神医吧。哪天,在下可要与秋神医,好好地切磋切磋。”秦楚淡淡的回答。
一只狐狸,在秦楚与庄君泽说话间,忽的从他们眼前跑过。
秦楚与庄君泽相视一眼,一道紧追而去。
北林园的狩猎场,远有一般的城市那么大,跑了一会儿,身后的那些个侍卫,就已经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
秦楚在追赶累了之时,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草丛中的一株小草,于是,顾不得追狐狸,跃身下马,快步向着那一株小草走去。
庄君泽跑出几步,才发现,秦楚已经停住了马,于是,勒住缰绳,调转马头望去,疑惑的问道,“楚神医,怎么了?”
“没想到这里,竟有金叶草。”
秦楚近距离的望着草丛中的那一株小草,欣喜的对着庄君泽说道。
庄君泽闻言,下马,走近,望着那一株没什么特别的小草,道,“这就是金叶草?”
“对,你看它生长着的叶子,像不像一个金字?”
听秦楚这么一说,庄君泽才注意到,那株小草的叶子,竟奇异的组合成一个金字。望着秦楚脸上的那一抹欣喜,道,“你很喜欢这一株小草么?”
金叶草,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珍贵草药,秦楚也只是在医书上看过,此刻,意外的看到一株,自然是喜欢,浅笑着点了点头。
庄君泽看着秦楚脸上的那一抹笑容,未曾多想的上前,弯腰,伸出手,就去摘那一株小草。
“小心。”
金叶草的周围,三步之遥外,有金叶蛇守护,金叶蛇只对触动金叶草的人做出攻击,平常的时候,就如冬眠了一样,不会对人做出任何的伤害。
而秦楚虽然提醒的早,但庄君泽的指尖,已然触到了金叶草的叶子。
刹那间,只见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不起眼的草丛处,飞一般的窜出,直直向着庄君泽而去。
庄君泽反应灵敏,快速的闪过。
秦楚同一时刻,也快速的后退了一步。
但,没有人留意到,秦楚脚步后退的地方,那草丛掩盖下,是一个深深地山洞。秦楚那一退,毫不意外的直直跌入了洞内。
庄君泽看着那一袭掉入洞中的白衣,略一皱眉,飞身而去。
恍若深不见底的山洞,秦楚在无限坠落的过程中,忍不住猛然闭上了眼睛,心中暗道:若是此刻封洛华在这里就好了。而她才刚一暗道完,一只手,便霎时扣住了她的手腕,紧接着,身体,被带入一个有着异样气息的怀抱中。
秦楚不由得睁开眼睛,望去……
半空中,两袭白衣,衣袂交缠,翩翩然落下。
另一边。
封洛华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向着南宁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