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
思绪被这一个字打断,再向他看去时竟发现他的目中已没了贪婪,只剩坦荡。
“真无?”李仁爱再次确认。
“真无!”高尧辅摇头道,“已经很晚了,李兄弟还是回去休息吧。”
“为何?”李仁爱不依不饶,“他把你关在孤山上整整三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整日与豺狼虎豹作伴,你就不恨他吗?”
高尧辅明显被他这个问题问住了,有些怔怔出神。
按理说是应该恨的,一开始也确实是恨的,可是后来好像就不恨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恨的已经说不上来了,可能是第一颗青菜发芽的时候,也可能是第一只小鸡仔孵化出来的时候,总之他现在心里是不恨了,也不想恨了,孤独时与仇恨相伴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行了,你走吧,我和他的事情与旁人无关。”
高尧辅起身送客,看着这个俊美少年气鼓鼓的撩袍走人。
他吹灭蜡烛,躺在地铺上,看着黑暗,回想方才李仁爱的话,他确实有了一丝心动。
也知道他确实有这个本事,只要在献国时说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献的国,满堂诸公谁能不认?
只要把王智的功劳抹去,随便一些罪名就能治他的罪,什么资敌叛国、私募军队、扣押天使、意图谋反……哪一条都够砍他十次头了。
那可是收复一国的泼天功劳啊,要是落到自己头上,高家可就真的与国同休,世代无忧了。
为什么拒绝了呢?
若是时时刻刻都能想到自己的功劳是偷来的,那太折磨了吧。
外人无法想象,当一个人三年来只能自己与自己交流,那他的思想世界该会有多深。
而李仁爱出了营帐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帐篷,而是出了营地,走到旁边树林里。
模糊的月光透过树梢,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这里等着他。
“怎么样?”
“你失算了,他并没有同意。”
“哦?”
“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想和你作对。”
“难道真的是变性了……”王二郎来回踱步,细细碎语。
李仁爱环臂戏道:“你就这么信我的话?或许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现在和你说的是假话呢。”
王二郎停住了,有些挠头,“你这么说…额……好像确实有点难以判断。”
李仁爱再次戏谑道:“若我和他达成了共识,在汴京一致对你发难,你要怎么办?”
“你不懂,他也不懂,我在汴京的地位不是你们两个小卡拉米能够撼动的,至于朝廷的封赏,我从来就不在乎。”
王二郎背手望月,就算看不见表情李仁爱也知道此刻他的脸有多臭屁,还有这啥“小卡拉米”,不用问也知道不是啥好词,大概也就是垃圾的意思吧。
“那你为何找我去试探他?”李仁爱再次问道。
王二郎理直气壮道:“我这一路护送你们东进,分文不收,你替我做个事怎么了?”
“再说,不找你找谁,你的那些弟妹吗?”
“额……”
李仁爱无话了,他好像是真的不懂自己的意思,找敌人帮自己做事,这事情本身就不合逻辑好吧。
话说自己怎么就同意了这个不合逻辑的要求……
“说正经的,你们聊了什么,他真的没同意吗?”
“我父只能败在你的手上。”
李仁爱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独留摸不着头脑的王二郎在夜里凌乱。
他随即摸到岳飞的帐篷,交代了前后,“师弟,事情就是这样,你说他后面这句话是啥意思?”
岳飞和他解释道:“他的意思是说打败西夏国主的人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将军你。”
字面意思王二郎能懂,但是他不懂内在意思,“那这和今夜的事情有啥关系?”
岳飞耐心的给他细细分析,“若是他真的要和高尧辅合作,那打败他父亲的就是高尧辅,这个结果不是高傲的党项人可以接受的。”
“我与党项人打了三年,还是比较了解他们的,他们崇拜强者,尊敬强者,堂堂正正被强者打败,他们心服口服,也是他们的荣耀,但是他们不能接受被不如自己的弱者打败,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若堂堂一国帝王被一个关在荒山的人设计打败,那样整个党项族都不会同意的,所以他是不可能在大宋朝堂对着满堂诸公说谎的。”
“他既然没有要说谎陷害你的意思,那就说明今夜他并没有骗你,高尧辅是真的拒绝了他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