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社会主义

“你真打算帮他们宣传反日？”

高汉华酒足饭饱之后，十分失礼地打着饱嗝走了。不过，领事先生轻松了，留在别墅里的三个人可一点儿也不舒坦。虽说反日宣传义不从辞，但再怎么说，《香港人报》也只是一家稍具影响力的报纸。虽然在香港很有名气，可出了香港，还是主要靠许多同行给面子。这种大规模的宣传方面，并没什么经验。

“为什么不帮？”张力反问道。

“帮国民党，你就是反动派，就是跟我们做对！”随着一阵脚步声，保镖头子朱二蛋的叫声传了过来。一众保镖在高汉华刚来的时候就表现的极为紧张，还好负责思想工作的高小柱比较稳当，一直把大家伙儿压在屋里不让出来。不过即便如此，在外面巡逻的王野火、李百田两人也找趁机会找了高汉华几个保镖的碴儿……可惜，他们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自从负责保卫小萱的张胜利一杆枪连毙九人，“赤柱保镖”的凶名就响彻港岛，身为国民政府的工作人员，领事馆的这些人对他们的来历更是极为清楚。虽然大家都是同行，可这个行当本来就是强者为尊。他们厉害，人家自然不敢惹。反正高汉华也没什么危险，所以，面对找碴儿的王野火和李百田两人，领事馆的那两个保镖搭一下手，发觉不是对手，立即就躲进车里，任由这两人怎么叫唤都不出来。

“你再咋呼就滚回大陆去！”张力坐在那里冷冷地盯着叫嚣的朱二蛋，“这里是赤柱，是香港，是我张某人的家，不是你朱大连长的连部……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大呼小喝？”

“你……”没想到一直以来都是好言好语，和颜悦色地对待自己的张力居然会突然变得态度恶劣，朱二蛋等人登时都是一窒。

“给你们点好脸，真以为我好欺负？以为没了你们我就什么都不是了？”张力怒瞪着同样义愤填赝的保镖，手指都险些指到了朱二蛋的脑门儿上：“你们的脑子里堆的都是屎啊？我要是反动派，你们的领导会派你们过来保护我？……你们没听到刚才老子跟人家谈的是什么？是反日宣传！……敢他m的说我是反动派？王八蛋，你敢再说一句试试，老子保你全家明天就被打成‘现行反革命’，信不信？”

“老板，我们……”现行反革命？高小柱的额头一下子就布满了汗珠，张力的这个威胁可真是够狠的。可他却不敢怀疑张力能不能做到。不为别的，能让首长这么下狠心把自己这群人派来当保镖，这种关系又怎么可能一般的了？香港的那些人只知道他们都是高手，是从北面来的，可他们自己却知道自己的来历。别的不说，张胜利可是直接从某位首长身边调下来的。

“你给我闭嘴！”张力突然又伸手指住了高小柱：“你这个连指导员就是这么做思想工作的？……都来香港多久了？嘴里还是只会说什么反动派、闹土改，信不信你们走出这套别墅，明天就会被抓进监狱，后天就尸骨无存？别以为只是你们保护我，老子也保护了你们！没有我，你们在香港寸步难行！”

“阿力哥，好啦，别说了。他们其实也只是一时想不通！”小萱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被训得满头大汗的高小柱，尤其是闷在后面不说话的张胜利，小声求情道。

“一时想不通？哼，他们压根儿就是瞧不起我这个资本家……”张力看了小萱一眼，又瞪着一群保镖不住冷笑：“人家是什么人？革命军人！多光荣？被派过来保护我这个腐朽的资产阶级，当然不乐意了。要不是有上头的命令，他们能先把我掐死！”

“老板，我们没这么想！”朱二蛋后面的曾和丰突然站出来说道。

“我知道你没这么想，可某些人在这么想。他觉得出身贫苦多光荣，革命立场坚定！”张力知道曾和丰确实没那么想过，相比起朱二蛋这个脾气暴躁的家伙，曾和丰因为当过国军，反倒认理更明一些，会主动思考……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在这二十多名保镖之中，他也一直跟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

“老子就是革命立场坚定，怎么了？”朱二蛋也被训得恼了。张力只是老板，又不是领导，更是一个万恶的资产阶级，他可没有挨敌对阶级训斥不还口的习惯。

“你们先聊着，小萱，上去做作业了！”胡家义招呼了一声小萱，说道。

“哥，你劝一劝……”小萱急道。

“劝什么？老板看员工不顺眼，员工想做老板的主，还想翻身做主人，指不定还想直接带着武器去端了港督府！我一个文弱书生，可不敢掺这股浑水！”胡家义冷笑了两声，拉着小萱就往楼上走去，小萱虽然很不乐意，可她在正事儿上一向都很听话，现在张力和这群保镖之间显然是要决出一个胜负，她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不好，只好一步三回头的上了楼。

“革命立场坚定好啊，我非常支持你的这个观点！”胡家义和小萱插了几句，张力已经重新坐到了沙发上，“当年在苏区的时候，张国焘、夏曦，还有其他一群所谓的领导人，就只是用了一个‘立场不坚定’，把个红三军、红四军闹得支离破碎。张国焘还好一些，专杀大将；夏曦那个王八蛋，五万人的红三军愣是杀到了只剩四千……你们的贺老总眼睁睁地看着一幕幕惨剧发生，愣是连个字都不敢说。为什么？因为革命立场要坚定嘛。哪怕看着自己人被杀得没剩下几个，立场不能变，因为这个比人命，比战友，比什么都重要……是不是？”

“老板，那是因为当时的党中央执行了错误的路线，后来我们已经改正了。”高小柱急忙上前说道：“而且，这跟我们现在的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有人就是仗着自己立场坚定，自觉得多了不起。”张力冷笑了一声：“穷人光荣嘛！光荣而坚定的社会主义支持者……什么都不做，只要贫穷，那就光荣。是不是？”

“我们没这意思！”跟朱二蛋并排站着的杨山林出声说道。跟朱二蛋不同，同样当过连长的他一向都很沉稳，也很少话。

“没这意思？可你们给我的感觉就是这个意思！”张力冷哼了一声：“别以为土改多了不起，分了土地就真的消灭了剥削？天大的笑话！……没错，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了，如果还让老百姓过穷日子，那这个主义就有问题，这场革命也有问题……可我问你们？凭什么富人，资本家就不能参加政权？嗯？中国是全中国人民的，任何一个中国人都有权力选择自己国家要走的道路。现在，共产党取得了绝大多数老百姓的支持，所以，他们执政了。可是，你们以为社会主义就一定能完全取代资本主义？……做你们的清秋大梦去吧！”

“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杨山林拉住了朱二蛋的胳膊，上前一步问道。

“我跟你们上面的关系好，不是因为我跟他们的信仰一样！之所以如此，只有一个原因：因为我是中国人。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国家一直这么贫穷积弱下去。……我知道你们信仰社会主义，可你们懂不懂什么叫社会主义，嗯？……朱二蛋，朱大连长，你那么拥护你们的党，反对资本主义，那你说说，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最大的区别在哪里，说啊――”张力的最后一声几乎是吼了出来，竟让二十名久经沙场、见识过不知道多少血肉横飞的场面的保镖们齐齐的打了一个哆嗦。

“社会主义没有剥削，资本主义只会压榨我们劳苦大众！”朱二蛋不甘心被张力斥责，立即反驳道。

“就这些？”张力冷哼了一声，连眼皮也懒得翻一下。

“就这些就够了，你又能怎么样？”朱二蛋挺着胸脯上前走了两步，不服地说道。

“知道炎黄二帝吗？”张力突然问道。

“废话！”排在后面的王野火不阴不阳的崩出了一句。

“那你们也知道三皇五帝喽？”张力又接着问道。

“老板，咱们不是谈这个的吧？”高小柱苦笑着看了自己的一干同僚一眼。张力可是报社的大老板，差不多就是专门跟人斗嘴的，你们自己找上门儿来，那不就是找抽吗？

“不谈这个？哼，我还以为你们就要谈这个呢！”张力冷笑了一声，“三皇五帝的时候，人跟人之间其实没什么地位高低之分。那时候的首领就是人民公仆，不管遇到啥事儿，都得第一个冲上去。氏族公社，或者部落弄到了东西，全都是平均分配，没有谁多拿少拿的问题，更加没有什么剥削压迫。……我觉得这个跟朱大连长刚才说的‘社会主义’非常相象，说不定还更高级一些，因为这已经很像是共产主义了。你们说呢？”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三皇五帝，那不是皇帝吗？有皇帝怎么会没压迫？”朱二蛋不屑地说道。

“哼！无知！”张力不屑地冷哼道。

“你说谁？”朱二蛋又上前了一步，大声问道。

“说的就是你，怎么着？”张力瞪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