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这么说的，可他说……这是他的预言！”唐学红的脸上都快苦得能捏出水来了，“首长，我也不相信，可到现在为止，这家伙的预言就没有一个是出了错的。他还说……”

“说什么？你给我一个字一个字的都说出来！”叶剑英虎着脸，怒声问道。彭老总没好下场？彭德怀是谁，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第二号人物，总司令朱德往下，就是这位脾气刚烈的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现在人家还在朝鲜打击美国侵略者，好嘛，现在居然有人就在后面诅咒他没好下场？

“张力说，彭老总脾气太刚强了，眼里揉不得沙子，就是毛主席犯了错误，他也一下会当面锣、对面鼓的进行指责。可咱们的党初次执政，肯定会发生这样那样的问题，彭老总到时候肯定会经常指出这些错误，也肯定会得罪一大批的人。说不定，还会引起主席的反感……而我们党内，也不只是君子，还有不少的小人，比如当初那些跟着张国焘等人发动各种迫害运动的一批人……张力说，这些人大多数只会卖弄嘴皮子，干实事儿没本事，欺上压下倒是手段多多。战争时期还显不出来，可和平之后，肯定会冒出一大批。其中肯定会有些人为了讨好毛主席而对彭老总这样的直言汉子下手。而毛主席现在身为国家最高领导人，日理万机，所有的事情都要听取下级的汇报，恐怕真的会……”

“胡说八道！”

“砰”！叶剑英再次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

“首长……”

“还有什么？”看到唐学红欲言又止，叶剑英猛得伸手朝他一指：“全给我说出来！”

“首长，要不您先喝口水，歇歇再说？”唐学红觉得自己都快哭了。可是，这些话他能瞒着吗？张力可是给国家做出过巨大贡献的，这样一个人的话，尤其是人家还属托他一定要把这话带到叶剑英耳朵里，他想瞒也不敢瞒啊。就算瞒了，万一张力过两天临走的时候向叶剑英问起了呢？那家伙有多精，他可是有领教过的。何况，瞒而不报恐怕还属于立场问题！

“歇什么歇？”看到唐学红委屈的表情，叶剑英冷哼了一声，“我又不是朝你发火，你有什么好怕的？他张力不敢直接跟我说，就是想通过你给我把这些什么‘预言’告诉我的。你不说，他早晚也有办法再把这些事让我知道。……说！”

“是！”唐学红毫无底气地应了一声，勉强抬起头看了叶剑英一眼，又接着道：“他还说，说……说除了彭老总，刘少奇副主席估计也讨不了好！”

“……”叶剑英被噎得一窒，一个军委副主席不算，现在又添一个国家副主席？叶剑英当场又想发飚，可是，看到面前的唐学红满头大汗，这都快要站不稳的样子，他终于还是勉强压抑下了火气，只是从牙根缝里崩出了一句话：“为-什-么？”

“他说，刘少奇副主席久在国统区从事地下工作，虽然是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者，可他实际上却肯定要受到当时国统区社会的影响，也见识过更多的局面，接触过更多的东西。对中国现在所需要的东西有着更加切实全面的认知。”老子豁出去了！都说到这儿了，就算剩下的全都憋着也没用。再者，这话又不是我说的。唐学红深吸了一口气，又道：“这一点，他比从革命一开始到建国就只生活在农村的毛主席要强的多，在未来的国家建设活动中必然会跟毛主席产生很多不同的想法，身为国家领导人，他也必定会把这些想法付诸实施，并与毛主席在国家发展的观点上产生对撞……而且，刘少奇副主席在原来的国统区党员之中享有很高的威望，人又年轻，有些急于上位的家伙肯定会想着扳倒他，甚至人为的制造刘副主席跟毛主席之间的矛盾。”

“就是说，那些人也会向主席抹黑少奇同志，弄得他跟彭老总一样，在主席那里讨不了好？”叶剑英问道。

“嗯！”

“我看他根本就是包藏祸心！想在我党内部制造分裂！”叶剑英大吼！

“首长……”唐学红被吓得缩了一下脑袋，好不容易看到叶剑英的表情缓了一下，又乍着胆子咽了口唾沫，“首长，要不要把他找过来再问一问？”

“找过来问一问？怎么问？问明白了又能怎么样？人家现在是美国人的使者，我能拿他怎么办？”叶剑英气呼呼地坐到了椅子上，一张脸憋得都快成了酱紫色。唐学红在一边偷偷摸摸的看着这位大佬的脸色，却是连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影响了对方的心情。而这么一来，办公室陷入了寂静的状态之中。除了偶尔有脚步声从外面经过，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你说，这个张力，他到底是不是对毛主席有偏见？”

良久，叶剑英总算恢复了平静，又向唐学红问道。这句话在他心里憋了很久了。

“我感觉，他对我们的党有偏见。可是，有许多问题，他总是能说出些道道来！”唐学红苦笑着答道。

“他只是让你把这些话告诉我？”叶剑英又问道。

“他还让我转告您，希望您能把这些话转告给毛主席本人，还说……”唐学红觉得自己的腿都在发软。这么质疑毛主席，居然还要把话告诉毛主席本人……他早知道张力不是平常人，可没想到已经“非凡”到了这种地步，简直就快不是人了。

“还说什么？”叶剑英苦笑着问道。

“还说，让毛主席别总是研究什么马列，也别总是研究什么政治运动，抽点儿空，去学习学习经济，如果还有空，最好顺便再去拜拜佛……”

“拜佛？”

“嗯。”唐学红仿佛就像是在梦呓：“他说，一味的政治运动，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再者，他还质疑我们的政治传统。说我们连俘虏都能优待，为什么对自己的同志却总是喜欢下狠手，喜欢进行人身迫害甚至是直接杀害？张国焘、夏曦那些人的做法已经为我们的党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不应该再次出现。我们既然可以优待俘虏，对自己这边犯过错误的同志自然也应该说服教育，实在不行，可以撤职，乃至开除出党。不要老是什么批斗批斗的，因为有些事做了，就不好收手了。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就是这个道理。……我们应该珍惜每一个同志的生命，因为生命消逝了，就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强制的压迫和杀戮是蒋介石曾经做过的事情，张国焘、夏曦等人也都犯过同样的错误，可这种做法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浪费党的精力，使我们的党加大内耗，使人民的思想产生混乱。只有把国家发展起来了，人民生活水平搞上去了，国家地位也提高了，这才是根本，……政治其实是经济的体现，只有经济发展了，我们党的地位才会一直这么稳固下去，也才能在最根本上维系住党在人民心目中的地位，社会主义也才会深深地植在中国老百姓的心中。其效果也远比只是宣传教育强的多。”

“他把我们当什么了？还是以为我们不懂这个？”叶剑英暗暗恼道。不过，这么想了几下之后，他却没有就此增加对张力的恼怒程度，反倒好受了一些。因为，他开始怀疑张力是听了外面那些反动宣传才会这么想的。毕竟，张力是在香港过日子的，那里有不少人在不停地抹黑中国共产党，自然也会抹黑毛主席。张力接收到了错误的信息，受到影响也很正常。年轻人，脾气刚强一点儿，一有机会，就把心里的不同意见表达了出来，也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不过，才刚刚给自己一点点安慰，唐学红的一句话又让叶剑英变得郁闷无比：

“他没这么说，可他说毛主席可能对这方面不是很在行，应该多学习研究，争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