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欢是夜里知道江将军归来的,她几乎是立即从床榻上起身,叫来小巧梳妆打扮,要去给父亲请安。
“我近些日子有些瘦了,不要穿太单薄的衣裳,口脂也要涂抹些,不能让父亲担心。”她语气匆促,带着压不住的惊喜,“还有给父亲缝的护膝,都要带上,也不知道这次回来多久,够不够再添置两幅的。”
说着,在屋子里翻箱倒柜。
小巧在旁边站立,眼里都是同情,张了几次口才道,“姑娘,夜深了,还是明儿再去吧。”
“不行,每回父亲来,我都是要第一时间拜见的。”江承欢拎着两对护膝,“找到了,这就给父亲送去。”
她急急忙忙转身,却撞在了屏风上。
两对护膝散落,人也跌坐地面。
“姑娘,别去了。”小巧哭着扑过去,“将军不在府里,将军还没有回府。”
即使回府了,将军真的愿意见这位占着鹊巢的鸠吗?
小巧不知道。
江承欢也不知道。
她捂着胸口,顾不得麻痛的膝盖,仓皇又无助地抱住自己,“父亲会回来的,父亲会回江府的,他每次从皇城回来,都要回府的。”
可这个夜晚,江将军真的没有回来。
江承欢从戌时坐到丑时,天色浓郁如墨,江府大门紧闭,所有的院落吹熄了灯火,整个世界陷入沉寂。
她枯坐在床沿,等到眼皮酸痛,等到心灰意冷,等到廖氏闻讯赶来。
“傻孩子,他始终是你的父亲,疼你呵护你了十几年,又岂是区区血缘能够断干净的。”江廖氏怒其不争,“今晚不回府又如何,他早晚得回来,何必在乎这一晚两晚。”
“真的吗母亲?”江承欢努力扬起笑容,“父亲不会不要我的,对吗?”
直到廖氏给了肯定的答案,她才卸力般倒下,陷入梦乡。
梦里,父亲高大笔挺地走在前方,似乎在匆匆追赶着什么。
江承欢怎么都追赶不上,有心叫他等等,又怎么都张不开嘴。
就这样追逐了整夜,天亮起来时整个人都疲惫不堪。
“姑娘,再睡会吧,等将军回来我叫您。”小巧劝诫。
江承欢摇了摇头,还是执意梳妆打扮,并遣出去人寻找江将军的踪迹。
半晌,小厮过来禀报,江老夫人去了贡院,今天是会试第一天。
江承欢有种强烈的预感,父亲就在贡院门口,并且还是为了姜笙。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是嫉妒,是艳羡,又或者是难以名状的苦涩,即使知道自己是个占据鹊巢的鸠,却依旧渴望拥有父亲的关爱。
这种强烈的欲望促使她叫来马车,带着两副护膝,赶到贡院门口。
她看见父亲对着姜笙笑,看见父亲摸姜笙的脑袋,看见父亲立在远处观察姜笙,那种不真实到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
“姑娘,你没事吧,你坚强起来啊。”小巧带着哭腔,“你明知道将军这次不是为你回来的,为什么还要过来,为什么啊。”
可能,是因为心底还有那么点期盼吧。
江承欢稳住身形,呆滞地望向前方,她觉得自己应该离去,但没有得到确切答案又不愿意死心。
内心的天人交战让她闭上眼,再次睁开的时候,身前已经站了个人影。
是父亲啊。
他还是那样高大魁梧,不笑的时候面目严肃,笑起来却又爽朗痛快,拥有着将军的豪情,也会悉心关怀儿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