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用这么丰盛的。”江继祖有点不好意思。
他只是过来陪闺女吃个饭,并不想那么劳师动众。
“也不光是为了你,还有三哥呢。”姜笙认真道,“三哥可是千里迢迢从北疆回来的,平日里都吃不着这些东西。”
江继祖哑然,又回头看了眼方恒,隐约瞧见了故人的影子。
想起江老夫人信中所言,他了然微笑。
“来来来,大肘子来了,快尝尝。”张香莲端上最后一道菜,招呼着所有人坐下,“大肘子得趁热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大家纷纷捡起碗筷,给自己心中在意的人夹菜。
姜笙踮起脚尖,刚把大块肘子皮夹给方恒,回过身,自己碗里也放着一块。
江继祖在旁边认真吃饭,偶尔跟张香莲大师傅寒暄两句,没有丁点大将军的架子。
他真的是江家那个在外征战的家主吗?
是祖母心心念念的嫡长子?
是江承愿永远仰慕的父亲?
也是她的……爹爹?
姜笙垂下眼睫,慢吞吞地咬着肘子皮,第一次觉得有些腻歪,她决定夹口红烧鱼解解腻。
大师傅惯用鲫鱼红烧,肉嫩吸汁就是有点多刺。
姜笙每次都要扒上半天刺,才能美美吃上一口,可今天她才刚扒到一半,就有块干净的鱼肉从天而降,精准落在她碗里。
瞟瞟旁边的人,都在认真吃饭,看不出来是谁给的。
姜笙叹气,夹起鱼肉端详半天,到底还是塞进了嘴里。
有人低声笑,重新夹起鱼块,认认真真扒刺。
一整条的大鲫鱼,姜笙吃了大半,江继祖的碗里也堆满了鱼刺。
饭到尾声,张香莲想起来烧着的汤,急急忙忙过去盛。
大师傅心疼,也撂了筷子过去帮忙。
饭桌上只剩几个哥哥,姜笙终于能放下筷子,轻声道,“不管怎么样,都得谢谢您愿意帮我们大哥,大肘子也吃过了,冰荔枝待会我让人送到江府,您意下如何?”
看着是询问,其实是撵人。
小姑娘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为了大哥,为了感谢,她乖乖回到家,也乖乖吃完了饭。
剩下的东西,她不敢想,也不敢要。
十几年前既然扔了她,就不要来找回了吧。
正在剥刺的男人停下动作,将堪比发丝的骨刺剔除,剩下完整鲜嫩的鱼肉沾了沾酱汁,放到姜笙碗里。
“孩子。”江继祖叹息,“江家对不住你,也缺席了你太多时光,如何帮助你都是应该的,不需要你的感激,也不需要你的惦念。”
“我于西北驻守二十年,回京的岁月不过寥寥两三年,不曾为找你出过大力气,也不曾亲自教养过你,更不曾为你撑腰出气。”
“能陪你吃顿饭,为你剔去骨刺已是难得,再多的也不宜肖想。”
“我只是来告诉你,你是有家的人,有爹爹的人,只要你愿意,江家永远对你敞开大门,爹爹永远都会在前方等你。”
男人站起身,眼底似乎有泪花,又生生眨去。
络腮胡覆于面部,让他粗糙的同时,也遮盖住了所有情绪。
他好像永远不会被击碎的山,英武地立于世间,既挡住前方的风,又镇住后方的水。
满桌的美味还在氲氤芳香,用饭的小姑娘低着头不说话,这场景似梦似幻又似真似假。
他伸出手,似乎想再拨弄一下乌黑的小丸子,又怕惹来不悦,只能落寞地将手背于身后。
“大肘子吃过了,冰荔枝留着给哥哥们吃吧,贡院的事你且放心,有我在呢。”他说完,大步转身离去。
张香莲和大师傅正好端着汤过来,满脸惊愕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