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九的上午，程骁一家人全部出动，来到他当年的小院。</p>

杨春梅没去公司，小七斤也没有去幼儿园。</p>

程大印站在小院的门前，指着周围的平房：“上面已经传出风声，最迟2008年这里就要拆迁！我的三间平房加偏屋，有150多平方，能置换两套房子。不过，我要掏点钱！”</p>

说这话时，程大印颇有点骄傲。</p>

哪个父亲不想给孩子留点家产？</p>

于惠敏笑着打击他：“你的两套房子，能值多少钱？有儿子一天的收入高吗？”</p>

程大印顿时哑火，兴致缺缺。</p>

程骁笑道：“阿爸，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很多当爹的还做不到你这个程度，他们没有拖累儿女就很不错！”</p>

他这么一说，杨春梅不乐意了，她假意嗔道：“程骁，我怎么感觉你是在点我？”</p>

程骁急忙安慰她：“你想多了！我是说，很多人当年明明有机会在这里买地皮建房的，却因为种种原因错过。现在他们都在后悔呢！”</p>

秦葭这个时候总是站在杨春梅的一边：“春梅姐，你别理他，咱们去看老爹去！”</p>

程骁的二婶在家照顾公公，看到大伯子一家都来了，她急忙迎出来，笑容可掬地说：“快、快，屋里坐！外面冷，屋里暖和！”</p>

这几年，他们一家都靠大侄子生活，且不说程二印要从“金马”拿工资，就连于惠敏每星期给她塞的钱，都比普通人的月工资还高。</p>

于惠敏的意思是，他们两口子要带孙子，没有时间照顾老人，给弟媳妇的钱，算是照顾老人的护理费。</p>

另外，程二印的儿子程勇也在“金马”打工，跟着工程师学技术，虽然技术还不咋滴，却拿着技术员的工资。</p>

就连程勇现在的女朋友，也都是杨春梅给介绍的，小姑娘大学毕业，如果不是看在杨春梅的份上，人家哪会看上他？</p>

所以，二婶现在看上去非常明事理。</p>

在二婶的引领下，大家进了小院的堂屋。</p>

多年来，彭城的楼房都装了暖气，但是自建房却没有。</p>

程家这三间平房，原本都是生着“憋气炉子”取暖。</p>

自从程骁的二叔带着爷爷住进来，程大印就为他们装了“土暖气”，那是一种可以烧煤球的小锅炉，加装水管在房间内循环。</p>

总之，程大印除了没有把老头子接到自己的别墅，其他能做的，都做了。</p>

也不是程大印不想让老头子住别墅，而是老头不愿意，他喜欢这个小院，有空闲地，可以亲手种点青菜。</p>

现在，老头子就住在程骁当年的房间里，因为有土暖气的管道绕进来，房间里温暖如春。</p>

二婶进了房间：“阿爷，你喝水不？”</p>

多年以前，本地人称父亲，都是叫阿爷。到了改革开放之后，人们才管父亲叫爸。</p>

“嗯啊！”老头子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要喝还是不要喝。</p>

二婶兑一碗蜂蜜水，用勺子舀了，递到老头嘴边，老头微微摇头，既不张嘴，也不睁眼。</p>

程骁叫了一声：“老爹！”</p>

好神奇！老头突然身子一震，眼睛缓缓睁开：“毛蛋儿！”</p>

那一刻，程骁禁不住眼睛湿润。</p>

爷爷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能记得他！</p>

程骁“扑通”一声，跪在爷爷的床前：“老爹，我是毛蛋儿，我来看你了！”</p>

老头伸出干枯如鸡爪的手：“毛蛋儿，我昨天就梦到你……乖乖，你可算回来了……”</p>

程骁把爷爷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最近太忙了，一直没来得及回来。今年我在家过，陪你一块儿！”</p>

老头咧着嘴，只有两三颗牙了：“好、好，初一那天给我磕头！”</p>

“那你得给我压岁钱！”</p>

“准备好了！”老头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怕别人听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