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檀有些意外她还惦记着这事,也发现她实在聪慧,不用多说一句,就知道他去办什么事。
“母亲说随我,也随十二郎。”
“他四岁时父亲就不在了,那时候我又忙,家里没有人教导他,以至于他性子实在有些羸弱。”
“无论他适不适合读书,但我也明白,他不适合武学堂。”
霍成朴是个很沉闷的性子,他受了委屈,挨了欺负都不会回家多说一句。
霍成樟自己也还是个孩子,他跟霍成朴不是一个班,每日里只知道闷头练武,所以即便同弟弟一起上下学,却不知道他在学堂里受到了多少欺凌。
前世的时候,一家人都没有发现这件事,直到霍成朴的手被同窗扭断了,他们才知道这一切。
那一日,霍檀手里的柳条一下下砸在了霍成樟的背上。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做好兄长,让弟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了这么久。
崔云昭想到曾经的场景,想到霍成樟苍白的小脸,想到霍成朴以后再也不能拿笔拿剑的手,心里难得浮现出些许期待来。
她并不知道历史是否能扭转。
不知道是否天命一定如常,不知道旧事是否能改,所以她还是决定一点一滴,从小事做起。
仔细斟酌,小心尝试,看看她究竟能不能逆天改命,这一世,究竟能不能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霍檀不知道崔云昭如何想,只对她说:“晚上用过饭,母亲叫一家人都去正房,一起商议十二郎的事。”
崔云昭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中午只有林绣姑、霍新枝、霍新柳和他们夫妻两个一起用的午食。
巧婆子昨天可能是灵光乍现,今日的水平又恢复如初。
就连煮青菜都煮老了,吃起来一股草根味。
崔云昭只挑了能下饭的雪菜炒肉吃,慢条斯理吃下一碗饭。
林绣姑过惯了苦日子,不觉得巧婆子的手艺不好,倒是霍新枝看了崔云昭好几眼。
她冷哼一声:“你若是不爱吃,就回去自己开小灶,不用过来勉强。”
崔云昭愣了一下,对她笑了笑:“多谢阿姐关心。”
霍新枝可能没想到她还能笑脸相迎,那张冷淡的脸不由更是僵硬,低头不再说话。
林绣姑完全没听出姑嫂之间有什么不妥,她笑呵呵说:“哎呀,也忘了问儿媳妇你喜欢吃什么,你只管吩咐巧婆子就是了。”
崔云昭乖巧应下:“是,母亲。”
听到这一声称呼,林绣姑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
崔云昭:“?”
她疑惑地看着林绣姑,就听林绣姑有些扭捏地说:“儿媳啊,你别文绉绉叫我母亲,我听着不太舒坦哩。”
崔云昭想了想,于是从善如流:“好的,阿娘。”
林绣姑立即就高兴了,扯着嗓子回应:“唉!”
崔云昭轻轻按了一下耳朵,无奈地笑了笑。
用过了饭,崔云昭跟霍檀就回去休息了。
这两日崔云昭实在有些殚精竭虑,这会儿把后面的事都慢慢捋顺,她才觉出疲惫来。
她午歇躺下,这一睡就睡了一个多时辰,等到金乌西斜才醒来。
晚上,崔云昭没过去吃晚食。
她让桃绯去街面上买了二十个肉包,又让梨青做了一锅红豆小米粥,配上巧婆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腌萝卜,同霍檀吃得很是舒服。
当然,二十个肉包里,她自己吃一个,霍檀吃了五个,梨青两人一人吃两个,剩下的十个都端过去正房了。
两个人吃完了饭,又等了一会儿,不用人叫,霍檀就领着她去了正房。
因为老太太不在家,所以霍檀直接坐到了主位上。
崔云昭于是就坐到了霍新枝对面,一家人就这么坐下来。
霍成朴不知道事情是专门为了他,虽然有些疑惑,却低着头,闷声不吭。
这个孩子,就连疑惑都不会表现。
崔云昭看了看他,只能在心里无奈叹气。
林绣姑不太会说话,她自己其实多少也知道,于是就看向了霍檀。
霍檀就清了清嗓子,问霍成朴:“十二郎,你可想去书院读书?”
霍成朴没想到第一个就问他,先是忍不住僵了一下,紧接着,他猛地抬起头。
借着远去的夕阳和成片的火烧云,崔云昭清晰看到小少年尖细的下巴上有一道红痕。
落日熔金,夕阳如酒,明明是一日中最美的天色,可崔云昭的心情却是很沉重的。
看到他,她就忍不住想起前世的妹妹。
霍成朴脸上的红痕霍檀也一下子就看到了。
他眯了眯眼睛,没有立即问是怎么回事,只淡淡道:“十二郎,你嫂嫂知道不少有名的书院,我同你嫂嫂商议,准备给你转去书院读书。”
这一次,他不是询问。
他开了口,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然而激烈反对的并不是霍成朴。
在小少年身边,已经有些少年郎模样的霍成樟跳了起来。
他难以置信地等着霍檀:“阿兄,你怎么能这样害阿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