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瞥了他一眼。
莫尹双手挡着,两条细白的腿垂在两侧,看上去有点像发育不良。
裴清皱了下眉,反而起身走了过去,双手按在莫尹的大腿上,莫尹咬牙道:“你干嘛……”裴清手掌量了下他的大腿,抬眸道:“细了。”
莫尹脸上的红晕淡去,他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肌肉萎缩?”
“……大概。”
裴清的手很大,盖在莫尹苍白的腿上,对比显得更加强烈。
莫尹没再叫裴清出去,他像是心情特别低落似的,垂着头一言不发,裴清把他提起来给他穿裤子,单手搂着他的腰说:“要运动。”
莫尹苦笑了一声,“怎么运动?”
“多吃肉。”裴清自顾自道。
“……”
“还需要按摩,”裴清帮他扣上长裤的扣子,“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按。”
莫尹的手臂原本只是松松地搭在裴清的肩上,他忽然手臂一动,紧紧地搂住了裴清的脖子,整个人前倾似的倒在裴清的胸膛上。
裴清的手顿住。
莫尹从上到下的重量都由他支撑着,像一株无力的藤蔓攀附在大树上。
裴清抽出手,双臂慢慢搂住了莫尹的腰。
莫尹的腰很细,窄瘦得只有一把,双臂环起来,显得格外可怜。
“裴清。”
裴清听到莫尹低低的声音,“其实你从来没讨厌过我,对不对?”
裴明疏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地下停车场里固定连在一起的三个车位里只剩下了他的车。
丁默海给他开车。
裴明疏:“爸爸最近身体怎么样?”
“先生身体不错,明天还约了合达的老总打高尔夫。”
“是吗?”
“合达那好像是松口了,”丁默海偏了下脸,“大少您拿下南方十三城之后,他们就没了之前那么嚣张的气焰,现在倒是愿意坐下来谈合作了。”
“好事。”
“先生的意思是想再多晾晾他们。”
裴明疏笑了笑,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车内安静下去,十一点多了,街上不堵,上了半山公路后更是清净,两面树林在地上埋着的灯映照下泛着幽绿的光,树影打在车窗上,映在裴明疏的眼中,像一幕幕未干的油画。
丁默海敏锐地感觉到裴明疏像是有心事。
“心事”这两个字和裴明疏实在不搭,联系在一起颇为怪异,丁默海赶紧将这念头抛诸脑后。
裴明疏回到裴宅,在大厅里逗留了一会儿,佣人来问他要不要吃夜宵,裴明疏摆了下手,视线朝着莫尹房间的方向。
“小尹睡了吗?”裴明疏道。
佣人道:“应该还没有吧,二少还在他房间里没出来呢。”
裴明疏静默片刻,眉头微微皱起,他看了一眼莫尹房间紧闭的房门,慢慢转过了身。
莫尹躺在床上,裴清提起他的小腿,帮他活动关节,“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莫尹轻摇了摇头,表情很平静。
裴清也不再多问,“我妈是护工,专门照顾行动不便的病人。”
莫尹静静地看着裴清,等裴清继续说故事。
可是裴清没再说下去。
裴清脱了他的裤子,让他平躺,莫尹看着天花板,什么也感觉不到,一直到裴清的手指碰到了他的臀部,他才哼了一声。
“这里有感觉?”
“嗯。”
裴清的手指离开了他的臀部,莫尹又没了知觉。
裴清给他按了很久,莫尹被他扶着坐起来,看到自己苍白的腿红红的,上面纵横的疤痕也变得颜色鲜亮。
“明天我去买点精油。”
莫尹手掌碰了下自己的腿,腿上的肌肤是发烫的,就好像又有了些许活力,他扭头看向裴清,轻声道:“谢谢。”
裴清知道对莫尹来说裴家只是个寄居的地方。
所以尽量地不去麻烦人,不提要求,在心里倒数着离开的时间。
就和他一样。
裴清看了下莫尹房间里的洗手间。
无障碍设施做得很好,上厕所有撑的地方,也可以坐着洗澡。
裴清可以想象莫尹用双臂把自己转移到凳子上,打开水笼头,低着头洗头擦拭,然后一点点把自己擦干,随后又借助手臂的力量撑起,先赤身回到轮椅上,先穿上上衣,回到床上躺下之后再穿下面的裤子。
裴清回头,对坐在床上的莫尹道:“要不要我帮你洗澡?”
莫尹眼睛微微有点泛红,裴清的表情一如既往,冷冷淡淡,缺乏同情。
浴室里雾气朦胧,水飞快地落下淌了莫尹满脸,裴清用手掌替莫尹抹了下脸,莫尹隔着水雾看他,眼睫毛上还沾着点水珠,轻滚了下喉结,又转过脸,俊秀的侧面被热水晕得泛红。
裴清听到莫尹的呼吸声,有点快,又渐渐慢下去,随后控制不住地再度加快,很不规律的样子。
莫尹身上有很多疤痕,像一条斑斓而苍白的蛇,肋骨随着呼吸慢慢起伏,身体在热气中逐渐泛出粉色。
裴清用大浴巾把他从淋浴下抱出来,坐在浴室的凳子上抱着他帮他擦头发,手指隔着毛巾仔细地擦拭耳朵里的水,莫尹的耳朵上没有疤痕,粉白一片,耳骨在越来越红的皮肤下都清晰可见。
莫尹转过脸看向裴清。
他的头发湿湿的搭在额头,眼睛里仿佛也还残留着水汽,湿漉漉的。
裴清静静地看着他。
莫尹眼睫下垂。
呼吸越来越近,莫尹没有闪躲。
裴清的嘴唇准确无误地碰到了莫尹的嘴唇。
柔软的,微微有些湿润。
莫尹呼吸微重,眼睫上抬,视线从缝隙中迟疑而又试探地看向裴清。
裴清闭上眼,用力亲了下去。
莫尹浑身一僵,也慢慢闭上了眼睛,双手环住裴清的脖子。
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下一下吻得越来越深。
接吻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格外鲜明,那些积攒的同病相怜、暧昧、争吵、嫉妒、冷战、和好、相伴、相知一齐宣泄而出……
等到这狂热的吻渐渐熄灭,两人相对着凌乱地呼吸,鼻尖触碰着,慢慢地将那些冲动的情绪重又压回体内。
裴清拥着莫尹,他说:“我不需要考虑,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