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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的西北屋座西朝北,唯一的窗子也是朝东的。

末时三刻,日影西斜,屋里也没了光亮,暗黢黢的。

小白意犹未尽地收回茎叶,哧溜消失无踪。

爹娘姐姐们各有各的活计,只韩榆一个闲人,百无聊赖地躺在炕上。

屋外隐约有诵读声:“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

韩榆侧耳聆听,语调抑扬顿挫,嗓音又透着孩童特有的清亮。

韩榆当即猜到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韩榆支起上半身,试图看一眼韩松是怎么读书的,他也好效仿。

然两间西屋并列,任他脖子扭了半个圈,连韩松的头发丝也没瞧见。

韩榆气馁地躺回去,和着韩松诵读的字句,在心里跟着默念。

这本书他没听语文老爷爷读过,念得磕磕绊绊,好几次没跟上韩松的语速,还险些咬了舌头。

韩榆不懂这些之乎者也的意思,只知将来他会学到,不如未雨绸缪,总好过两眼一抹黑。

一个诵读,一个默念,眨眼过去半个时辰。

韩榆也从一开始的不熟悉,到后来的流利自如,甚至还顺便背下了前面的那些内容。

停顿时,韩榆喃喃自语:“看来我的记忆力并没有倒退,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呢!”

他也担心过,换了具身体,曾经引以为傲的好记性会不会也随之而去。

现在总算放下心。

百分之一的天分加后天努力,他多少也能考出点成绩来?

许是耗费了过多心神,韩榆额头的伤口隐隐作痛,脑袋也开始疼起来。

纵使韩榆再不乐意,但为了身体着想,也只得停下。

小白闪现,刚支棱起叶片,就被主人制止了。

“不用,我现在并无大碍,你且留着这些能量,可是好不容易攒下来的。”

小白惯来听话,乖乖藏回去。

韩榆无声笑笑,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响起刺耳的推门声。

韩榆一惊,警惕地看过去,黝黑锐利的眼像极了生来凶残的狼崽子。

“榆哥儿。”

只三个字,就叫韩榆眼里的凶气儿褪去,在韩宏晔走到跟前时,轻唤了声“爹”。

乍一瞧,乖得跟面团似的。

韩宏晔搬了小木凳在炕边坐下,先是摸了摸韩榆的脑袋,又在怀里一阵摸索:“榆哥儿你瞧,爹带了什么回来。”

他说着,摊开手伸到韩榆面前。

蒲扇大小的手心里,安静躺着十来个鸟蛋。

鸟蛋上粘着黑灰,却也比韩宏晔的手白了几个色号。

韩榆看着粗糙的大掌出神,韩宏晔也没注意,悄声说:“爹去山上捡树枝,运气好发现一个鸟窝,里头埋着鸟蛋。”

他把鸟蛋搁腿上,拿起一个剥壳,递到韩榆嘴边:“爹在山上烤过了,还热乎着,香得很呢!”

韩榆条件反射张嘴,舌尖一卷,再一咬,烤鸟蛋的香气瞬间溢满整个口腔。

嘴里的还没吃完,第二个又到了嘴边。

韩宏晔碎碎念:“榆哥儿多吃几个,身体有力气,伤才能好得快。”

说完手指头一怼,椭圆形的烤鸟蛋噗叽滑进韩榆嘴里。

鸟蛋虽小,却让韩榆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

最最最暖和的,是心脏。

等第三个送上前,韩榆忙别开脸:“我不吃了,爹也吃。”

“爹有呢。”韩宏晔拍了拍胸口,“这些是榆哥儿的,等榆哥儿吃完了,爹再吃。”

韩榆不信。

他不止一次见过末世里易子而食,韩宏晔可以说是韩榆见过的最无私的父亲了。

但凡有什么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都是留给孩子。

方才那话,不过是哄骗小孩子而已。

韩榆虽然也在小孩子的范畴,但因为他的身世和经历不同常人,心智也绝非五岁孩童可以比拟。

他和同龄人站一块儿,两人的心眼子加一起共八百个。

其中韩榆占了八百零一个,剩下的占了负一个。

韩榆隔着被褥拍肚皮:“可是我已经吃不下了。”

正午时才吃了两个鸡蛋,现在又两个鸟蛋,三岁孩童的胃口能有多大,韩榆现在也确实不觉得饿。

与其硬塞,不如好东西全家人一起分享。

韩宏晔无法,只得吃了已经剥好的鸟蛋,再将剩下的五个用碎布裹得严严实实,藏在被子底下。

韩榆围观全程,愈发觉得心酸。

几个鸟蛋都要藏着掖着,可见外面有多少豺狼虎豹。

再想到面黄肌瘦的娘和姐姐,猎野猪的念头不减反增。

韩宏晔不知韩榆所想,拍了拍手站起身:“榆哥儿你好生躺着,你大伯一个人在地里干活儿,爹过去帮忙,晚上再回来。”

韩榆应好,目送他出门。

开门关门间,韩榆看到正对门口的院子里蹲着一个小女孩。

惊鸿一瞥,应该跟他差不多大。

她手里捏着什么,在一只大公鸡面前晃来晃去。

大公鸡几次没叼着,扑腾着翅膀弹起来,恶狠狠叨了小女孩一口。

“哇!”

恰好这时韩宏晔关上门,将小女孩的哭天喊地隔绝在外。

但不妨碍韩榆将她的求救尽收耳中:“奶,大公鸡要吃了我呜呜呜呜!”

开门声响起,紧跟着是熟悉的叫骂:“老二你眼瞎了不成,没看见芷姐儿被鸡叨了吗?”

韩榆:“”

爹真是光站着什么都不做也挨骂。

刚才那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那大公鸡叨了人就溜,哪有韩宏晔发挥的余地。

思及此,韩榆对齐大妮的印象更恶劣了。

至于芷姐儿,他之前在以为是这一切是幻境的时候听人念叨了一句。

“榆哥儿怎么能跟芷姐儿比。”

光听这句话,就知道这位芷姐儿在韩家的地位远高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