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深夜,秀瑛是怎么回的乐坊,连她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
隐隐约约自己昏晕了过去,好像是几个小太监,七手八脚地把她抬回乐坊。
她脸脚都没洗就爬上床睡下,熬至黎明时分才朦胧入眠。
接着就开始了噩梦。
梦里遇到了雪珍,她疯癫不似人形,赤脚站在大雪地里。
脚面上生了许多冻疮也不嫌冷,见到秀瑛就只会一个劲地傻笑。
明显疯了,已经不认识任何人了。
接着,又梦到王公公。
这个梦说来很诡异。
王公公从宫殿壁画里走了出来,那双狐狸眼冲着她温柔一笑,犹如春天里鲜花绽放。
可无论他笑得再灿烂,眼底里始终藏有一股子寒冷至极的怪戾之气。
就像是三九寒冬里一只奔跑的狡猾狐狸。
再睁眼,天色已经大亮,桂月的床帐里传来微鼾。
秀瑛羡慕地笑了笑,起身下床。
……
转眼到了初二。
有关王公公和秀瑛的八卦,像狂风暴雨反吹进乐舞坊里,无人不知。
初二一整天,都有人盯着秀瑛的后背指指戳戳,耳语纷纷。
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
不过,不听也知道是啥内容。
都在说她表面上很是清高,私底下悄悄跟位高权重的王公公勾搭上了。
“芸娘,明日是初三,每年的规矩,宫里姐妹们说好一起聚聚的,你看咱们屋出点什么好?”
桂月剥着从家里带来的冬橘,一口塞进嘴里。
宫里过年从大年三十夜,初一初二,乐舞戏三坊是最忙的。
到了初三,集体休沐一日。
宫里定下规矩,每年初三大伙各自带上物品,聚一聚热闹一番。
院子里的姐妹们互相看了看,抿嘴偷笑着另有所指,道:
“桂月你也是,你去就行了,芸娘就不必了吧。”
“就是,人家现在也是名花有主的人了,大司监王公公替他挨了打,她还不去瞧一瞧?”
“你们瞎说些什么!谁敢欺负我家芸娘。”
桂月像个当姐姐的样子,她站起来护犊子,手指着大声怒斥。
秀瑛胆怯地拉住桂月的手,摇头示意,小声道:
“我本来也是要跟你说这个事的,初三你们去聚吧,我的确还有事,就不去了。”
“什么有事,不就是想看王相公去了吗?”不知谁吼了一声。
此言一出,一大堆人群里,漫出一阵哄堂大笑。
桂月实在是坐不住,夹枪带棒地听得她不舒服极了,站起来回怼道:
“有嚼舌根功夫,还不如把琴练好,把舞跳好。”
“桂月,是不是也戳中你的心事了呀?”
其中一个阴阳怪气地说道。
桂月毫不示弱,她起身冲了上去。
双方在那争吵拉扯起来。
秀瑛没心情继续听下去了。
她含着泪水径直起身离开,任他们怎么说去吧。
眼不见心不烦。
夜幕低垂。
经过心里面反复挣扎之后,秀瑛还是决定去看一下那位大太监王景弘。
虽然初次见面并不熟,可人家毕竟是为了救自己,才挨了这三十棍棒。
应该说,这三十棍棒压根就属于她的,是王公公替她挨了。
说良心话,这是何等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