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长乐拎着酒坛慢悠悠的晃着,时不时喝上一口,脚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又将她带回了大哥的院子。
拍了拍承载着她许多年少时记忆的大树,抬头看了半会,祝长乐脚尖点地,攀着树枝轻轻一带跃到树枝上,在她最常坐的枝丫那坐下,低头看去,下边熟悉的位置上没有了会抬头和她说话,对她笑的人。
喝了口酒,她靠着枝干躺了下去,眯着眼看着头顶从树叶缝隙中洒进来的点点金光,天真好啊!她还是头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到这幅景象,因为她少有能安静下来的时候。
以往她只要想想怎么玩就好,在江湖中她有师父可以倚仗,在家中她有大哥可以做靠山,她一直就是这么狐假虎威的长大的,可现在,全没了。
抱着酒坛弓起身子,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就是那里,大哥的轮椅每次都是停在那个位置,他会抬起头来笑眯眯的唤她,每天换着花样的让人买好吃的回来给她吃。后来三姐告诉她,她不在家的时候大哥会让徐正他们去找好吃的,她吃到的每一样好吃的都是大哥亲口尝过觉得好吃的,三姐还打趣说大哥哪里是待妹妹,分明是在养女儿,自己是怎么回的来着?对,她说长兄如父。
都没有了,她的那些快乐,都没有了。
祝长乐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那种慌乱无所遁形。以前什么问题对她来说都不是问题,现在什么问题都是大问题,因为她没了倚仗,没了底气。
她害怕,她慌,她想逃,她甚至想藏到暗河里去,那里有师父,有师父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可她身在局中,全无退路。
真讨厌长大啊!
祝长乐躺平了抬起手臂遮住眼睛,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掉眼泪了,把所有软弱全留在这里,成为记忆的一部分。
如果功成,事成,她就可以回到这里,指着这个枝丫和大哥说‘大哥我当年在这哭得可惨了,就好像全世界就剩我一个人了似的’。
如果一败涂地,如果最终她没能斗过那两个半堂,或者死在了战场上,这些就随风流逝,只有树记得。
这一步跨出去,就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会赢的吧!
放下手臂,张开眼睛,祝长乐眯着眼睛看向那些如同佛光的星星点点的光芒。
她会赢的,因为只有赢她才能活着,许多人才能活着。
坐起来,祝长乐视线随之下移,看到意料之外的人愣了愣,将酒坛中剩下的最后几口酒一饮而尽,把酒坛放到枝丫最粗壮最靠里的地方,就像将所有的决心和誓言都装进去了一样的郑重。
如果我有回来将你带走的一天,我就把你当成我的传家宝,所以你一定要保佑我。
托付似的拍了拍酒坛,祝长乐飘然落地。
“秋离你这功夫怎么练的,这么厉害,我都没发现你来了。”
坐在树根上的秋离站起身来,走近了抬手拿走她头顶上的一片树叶。
祝长乐没动,沉默着拿走他手里的树叶,片刻后抬头道:“秋离,你和我不一样,你有不止一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