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望进书生眼里,不知为何,说不清的凄凉无望。
方友桐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得什么男大女防,脱了鞋便跳进河中。
凤姬没想到他会下来,一下子有些慌神,这河里危险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自己毕竟一身功夫,一时半会儿倒是没什么关系。
可是这书生既无半点武功,身子又是这般虚弱,万一运气不好踩中漩涡,自己岂不是白来了。
想到这,凤姬赶紧停下脚步,全身的感官都在捕捉身后人的动静,就等着一个不甚,扑过去救人。
却没料到那人这么快就追上她,一句“姑娘对不住了”,便拉着她往回跑。
凤姬叫他拉的一个趔趄,忙稳住身形,打量着眼前的人。
一身长衫,被水浸湿大半,看起来有些狼狈,拉着她的背影消瘦,凤姬看着莫名有些心酸。
上辈子此人便是因为救柳小丫白白丢了性命,如今故景重演,却依旧挺身而出。
任由他拉回河边,凤姬弓着腰,双手支着膝盖,精疲力尽的模样。
方友桐同样弯着腰大口喘气,看来也是累的不轻,毕竟依他的身板儿,刚刚那一通动作该是费了他不少力气。
凤姬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无神,一脸的绝望,“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一听这话,方友桐也顾不上喘气了,忙站起身子说道,“倒是方某要问姑娘,何苦小小年纪便自寻短见,有何事不能同家人商量却想着赴死。若死真能解决问题,就没那么多可怜人了。”
一番话说得在理,看来是个明事理的。
凤姬摇摇头,“你不懂!”
方友桐像是也精疲力尽了般,蹲下身坐在凤姬旁边。
“姑娘这话说得对,方某的确不知姑娘因何事要此般行事,只是方某明白,人活一世不易,千方百计想留在这世上却无能为力只能撒手人寰的大有人在,姑娘这般叫那些可怜人多有难堪。”
说着叹了口气,“方某无才,只会读书,累的家母跟着一同受累,方某心里万分愧疚,心知此生大概也就这样了。时常想起虽万分难过,却从不敢动了轻生的念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姑娘何苦负了双亲。”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凤姬这才正眼看着方友桐。
面上黄瘦,然一双眼睛平静无波,让人看着甚是踏实,若不是命运造化,他倒可以成为原主的好归宿。
凤姬看着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把这个人养胖?
方友桐见对面的姑娘直直地盯着他,刚刚的气势瞬间下去一半,眼中的慌乱叫凤姬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轻咳一声,凤姬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公子你有所不知,小女子父母早亡,如今寄人篱下,虽是血亲,却对我百般算计刁难。我除了每日要照顾大伯一家的起居,生火做饭洗衣砍柴,成日里还要被伯母和姐姐捉弄打骂,若不是实在日子难熬,断然不敢对不起父母……”
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只剩嗓子里的哼哼声,她低着头小声抽泣。
方友桐一介书生哪里招架得住这个,当下便慌了神,一双手拿起不是放下也不是,甚是滑稽。
凤姬注视着他的小动作,起了逗弄的心。
方友桐手正举在当空不高不低的位置,想安慰安慰她却又怕男女授受不亲。
凤姬顺势偷偷往他边上挪了挪,那手刚好落在她的背上。
凤姬意外的是,方友桐的手虽然很瘦,瘦到隔着两层衣服她还能感觉得到他手上的骨骼凸起处,但却很温暖,那温度隔着衣服反而能让人莫名的心安。
方友桐先是一愣,这一愣生生愣了半晌,想是主人正在做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
就在凤姬终于失了耐性准备挪开的时候,那手动了,轻轻地摩裟,从上到下,像是抚着一件悉心护着的宝贝。
凤姬后背猛然一阵电流滑过,心里痒痒的,却说不上什么感觉,突然就觉得想流泪了。
她转过头去盯着方友桐看了好一会,只可惜并没有丝毫那人的影子。
“姑娘,方某不才,不会劝慰人,却也懂得几分道理。人活在世,十之八九不如意,纵然命运不公,到底活着还能看这世间万物。路还长,即便眼下境遇不得意,谋划谋划总归是有出路的。”
“可是我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如何谋划?”凤姬丢了鱼饵,等着鱼儿上钩。
“这……方某……”方友桐支支吾吾。
左右是个穷书生,思想甚是迂腐,凤姬不等他上钩,单枪直入,“今日你救了我,便是恩人,不知恩人可愿做柳小丫的朋友?”
柳小丫,原来她叫小丫,方友桐心里念道。
凤姬见他不回答,道他是不愿意,便又摆出伤心的模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