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老的心弦被狠狠触碰了一下，颤抖的目光，深深地望着顾若熙。

“记得，当然记得，时常做梦，回到这里。”

“我记得的不是很清楚了，但在模糊的记忆里，还是有这样的画面，和妈妈，爸爸，一起在游乐园。妈妈抱着我，坐在旋转木马上，爸爸就坐在前面的位置。旋转木马一直转，一直转，怎么追，都追不上爸爸。”

顾若熙看着亮着灯火，在夜色下不住旋转的旋转木马，目光飘远……

好像看到了那一年儿时，她在妈妈的怀里，伸着手，喊着… …

“爸爸，爸爸，慢点跑，我抓不到你。”

耳边都是爸爸和妈妈欢快的笑声，还有她清脆稚嫩的声音……

“在我的记忆力，那样的画面，真的好美好美。”顾若熙说。

“我也觉得很美，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就是因为回不去了，才觉得美好！可这美好，完全自己可以创造，为什么要亲手毁掉？”顾若熙有些激动，看着自己的父亲，目光盈盈的，似有水波涌动。

“我多么希望，我的爸爸，会祝福我，而不是强行将我想要的幸福折断。”

席老眯着眼睛，看着顾若熙，唇角嗡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若熙坐在席老面前，目光里噙着一些温柔，“我是你的女儿，即便我们分别了二十多年，我依旧是你的女儿，我想在你身边尽孝，你生病，我也想陪伴在你身边，照顾你，呵护你，不让你在病中也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可是……”

“我不敢留在你身边，因为随时随刻，你都会将我圈禁起来，扼杀我全部的自由，让我再不能有自己的天地。我不喜欢……任何一个人，都不想剪掉自己的羽翼，成为笼子中的小鸟。”

“你不喜欢陆羿辰，我不知道原因，你也不告诉我原因，但在你出现之前，我就喜欢他，我们在一起有一段婚姻，我们有了属于我们的孩子。包括我肚子里现在……”

顾若熙的声音僵住，手轻轻覆盖在自己的肚子上。

“我想父亲这么睿智，不会看不出来，这个孩子……其实也是他的。”

顾若熙低下头，不敢去看席老眼睛中忽然浮现的一抹震撼，还有一抹她看不穿的紧张。

“我确实猜出来了，但不想承认，也不愿意承认。”席老道。

“什么意思？”顾若熙困惑不解。

“席家的规矩，你难道不知道？”席老的声音收得很紧，让顾若熙不禁脊背一寒。

“席家什么规矩，跟我没有关系！我叫顾若熙，我姓顾！爸爸，你也姓顾！在你没找到我之前，我就已经嫁给了陆羿辰，我们之间就已经有了一个孩子！这一切，早就成了定局，你们只是忽然出现，没有权利打破我原来的生活！”

顾若熙激动地说着，一双手更紧地护住自己的肚子。

虽然不是很清楚，到底是什么严苛的规矩，但也听说过，席家的人很注重女人的贞洁。

但对与顾若熙来说，她本就嫁过人，席家规矩里的贞洁，不该强加在她的身上。

“席家有很多掌管规矩的大家长，他们手里，素来没有实权，但是他们议会投票，可以将一个家族的族长直接易主。”席老道。

“这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会嫁给席初云，我也不会同意成为什么席家人！我嫁给陆羿辰，我便是陆家的人。”顾若熙口气强硬。

“但你终究是我的女儿！虽然我不姓席，但我掌管席家多年，我便是席家的大家长，你是我的女儿，你便也注定就是成席氏家族的人。更何况，当年，席家的上一代当家人，初云的父亲，在临死的时候，确定了你和初云的婚事。”

“小童，这辈子，你只能嫁给初云！整个席家，都这样认为。在还没找到你的时候，几年前，席子皓联合慕容家，以初云年过三十，还没有子嗣为由，不许他接手掌管席家。初云也只是做了试管婴儿，这才有了关关！他为了等你，拒绝了所有的女人。”

“我知道，他是好男人！”顾若熙道。

“这样的男人，父亲觉得，他能给你一辈子的幸福。”

“我知道，跟他在一起，会对我好，而且非常好，但是我不喜欢他，我根本不爱他！”

“小童，父亲也不忍心，阻止你想追求的幸福，但是……父亲不想你承受不该有的痛苦。席家也好，陆羿辰也好，权衡利弊，你若选择了陆羿辰，席家会对你施压，不会放过你。而陆羿辰，真的爱你吗？”

“当然，他当然爱我。”

顾若熙盯着自己父亲苍老的脸庞，不想难得一次父女好好谈话的机会，继续变成争吵收场。

“父亲，这件事，没有怀疑的余地。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他对我到底有没有感情，我看得清楚。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怕我受伤，怕我不幸福，才会这么问。但是我肯定，他是真的爱我，我也很爱很爱他。”

席老看着顾若熙，眼角微微柔软了，也酸涩，没有说话，只是叹息了一声。

她的父亲，那个从小崇拜的父亲，这几天看上去又老了不少，眼窝也深陷下去了一些。

“父亲……身体一定很不舒服吧。”顾若熙心痛地闭上眼睛。

“还好。”席老声音略低。

“有身贴身照顾你吗？贴心吗？”顾若熙声音沉重。

“……有。”

顾若熙很想问，她没有陪伴在身边，他会不会感觉孤单，但最后将这样的问话吞了回去。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