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嘤——”怀中的小娃娃吓得大哭起来,程微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紧了那孩子,闭着眼往地上栽去。
千钧一发间,她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微微——”
熟悉的声音传来,程微瞬间安了心,喊一声“二哥”,在拥挤的潮流中,声音支离破碎。
“微微,别怕。”程澈护着程微,任由那些无头苍蝇般乱跑的人不停冲撞着他的身体,不多时,髻已散乱。
蚁多撼象,程澈虽有武功在身,可在人海中并不能飞檐走壁,他只能如江河中不随波逐流的一块磐石,牢牢护着攀附着他的荇草,带着程微一点点的横向往一侧移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兄妹二人带着那个小娃娃终于移到了路旁,程澈抱着程微跃上了路侧商铺的房顶。
新鲜的空气带着二月芬芳涌进肺里,程微大口大口呼吸,感觉这才活了过来,一手抱着娃娃,一手揽着程澈,靠在他怀中不动。
程澈看一眼人海,入目是男女老少惊恐的表情,耳畔是此起彼伏的惨叫。
他眼力好,能清楚地看见不小心跌倒的人几声惨叫后,瞬间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里是不能再留了。
不愿妹妹等会儿见到地狱般的惨象,程澈轻轻拍拍程微:“微微,跟二哥走。”
他接过程微怀中已经吓得不会哭的小娃娃,紧紧抓着她的手,带她在一排排屋顶上奔走。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犹带着寒意。
程微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何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逃命时在身边的都是二哥呢?
不知跑了多久,程澈停下,抱住程微,从房顶一跃而下。
四周寂静,两侧是高高的墙。缝隙里已经冒出了嫩草蔓藤,二人身处一条幽长狭窄的巷子。
“二哥——”程微把小娃娃从程澈怀中挤开,紧紧揽住他,“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事了。没事了。”程澈瞧着花容失色的少女,恨不得替她遮尽一世风雨。
程微抓住程澈衣裳的手忽然一僵,抬起头来:“二哥,你,你没下场!”
她瞬间白了脸。浑身的血好似被抽光了,一片冰凉。
二哥准备了六年,从十四岁到二十岁,这一场春闱,众望所归,怎么能不下场呢!
程澈把一脸迷茫的小娃娃放在脚边,揽住程微:“傻丫头,那有什么打紧。”
刚刚险死还生的程微没有哭,可她现在却哭了,泪水簌簌而落:“二哥。都是我害得你,若我没有来送你,你就不会为了救我,错过了科考!”
程澈抬手替程微擦眼泪,嘴角笑容温柔不变,仿佛他错过的不是准备六载的考试,而是一顿无关紧要的宴请。
“真是个傻丫头。二哥考试,你难道不该来送么?”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不过是一场考试,错过了这次。还有下次。三年后,你二哥依然是众多举子中最年轻,最俊秀的,你且放心吧。”
程微摇头:“那不一样的。”
尽管她明白。突发的变故是谁都料不到的,可是,心里的自责还是积成了无数冰刃,刺得她心口疼痛无比。
程澈手落在程微肩头:“没有什么不一样。还是微微觉得,二哥除了科考,就再没别的本事了?”
“当然不是。可是世情如此,二哥再等三年,这三年里,会受许多委屈的。”
她又如何不知,二哥的尴尬处境。
“放心吧,不会再等三年的。今年秋日还有武考,大不了二哥就冒着被老师臭骂的风险,给微微考一个武状元回来。”
其实,程二公子觉得努力写小人书赚钱养妹妹的日子也是挺好的,可惜终究不能落到明处,还是别任性,好好考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