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叫做科切维,也可以被称之为一座大城,城市里不是没有人——哪怕是在几百年后,面对火山爆发或是洪水侵袭这样可怕的事情,也一样会有顽固不化,过于自信的人不愿意离开——当然了,这种人免不了受到严酷无比的教训,现在是,过去也是。</p>
被送到艾哈迈德面前的时候,这些基督徒依然抱着一些幻想,他们天真的就像是个孩子,竟然相信那些鬼话——就是奥斯曼人会善待所有的异教徒的那套——但他们怎么就不想想呢,若是如此,从三个主要的大军团往下,就没有任何薪饷的奥斯曼土耳其士兵们,那些数量巨大的炮灰,又怎么会在毫无回报的情况下心甘情愿地为苏丹卖命呢?</p>
这也是为什么艾哈迈德容许他们随意劫掠与屠杀的缘故,养这些阿扎普,就像是养着一群狗,在大战来临之前,他就要用基督徒的血肉去激发他们的贪婪与残酷,这样才能让他们在战斗中不畏苦痛,无惧死亡——大维齐尔一听到有这样的事情,他就立刻提起了警惕,马上命令竖起尖利的木桩——可不是只有基督徒才会使用穿刺刑的。</p>
这个命令当然是在这里的每一个奥斯曼土耳其人所乐于看到的,一些阿扎普去砍树,当然长矛也可以,但一根粗糙的树枝能够够尽可能地延长受刑人的痛苦。大维齐尔的亲兵迅速地剥掉了一个基督徒的衣服,他赤身露体地暴露在阳光下,拼命地颤抖着,就像是一块乳白色的脂肪,他要比另外几个人都要来得年轻而又强壮,这也是艾哈迈德选中他的原因,他一意识到这群奥斯曼人要对他做什么,顿时吓得屁尿奔流,除了尖叫之外什么都说不出来,倒是另外一个看上去像是雇佣兵的家伙想要说些什么,但立刻被另一个人拉住了,他立刻退了回去,一言不发。</p>
他的选择是正确的,艾哈迈德并不需要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在一群奥斯曼土耳其士兵面前显示自己的仁慈,他一直等到那个牺牲品被士兵们架在一只马鞍上,不那么锋利的尖头木桩一点点地被锤子敲打进他的两腿之间后,他才在嘶哑的嚎叫声中开始询问这个城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p>
留下的这个基督徒,一个蠢货,他是个商人,也是一个城市议会的议员,与不少奥斯曼土耳其人做过生意,他也去过伊斯坦布尔,甚至在家里藏了苏丹的旗帜,他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产业与货物,拒绝按照联军统帅使者所要求的那样离开科切维,他以为,就算是奥斯曼人来了,只要他发誓皈依他们的信仰,他依然可以享有自由与权力,甚至可能成为这座城市的主人。</p>
他身边的几个人,一个是他忠实的仆人,另外几个都是雇佣兵,这些雇佣兵与其说是保证他的安全,倒不如说是要保证他的派头,他之前还想过,要如同一个总督那样威风赫赫地走进奥斯曼人的营帐呢。</p>
他大概没想到艾哈迈德甚至懒得和他说些什么,如果不是前者担心因为语言的问题——他是能够说匈牙利语、法语和一部分神圣罗马帝国方言的,而让他所想要知道的情报在传递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的话,他甚至不会出现在这些基督徒的面前。</p>
在阿扎普七手八脚地将木桩竖立起来的时候——这个过程中他们还不慎让受刑人从木桩上掉落了,不得不重新来了一回,很难说他们是不是故意的,反正就算是那个最忠实的仆人也没有敢往他那儿看一眼,艾哈迈德所需要知道的所有答案,在几分钟里就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地摆在了他的面前。</p>
要说之前没人与塞巴斯蒂安.沃邦产生类似的想法吗?当然有,但任何一个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战斗的国家,公国或是伯国,坏就坏在没有一个统一的声音,居于最高位的国王或是领主不愿意舍弃自己的利益,他们麾下的臣子与骑士就愿意吗?更不用说,一些地区甚至尚未向国王或是领主效忠,彼此之间只是联盟关系,想要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起,对抗苏丹的大军实在是太难了。</p>
甚至在这场战役里,如果不是法兰西的国王路易十四御驾亲征,与他提供了同等兵力的西班牙海军大臣胡安.帕蒂尼奥也在斟酌许久后,同意了这种做法,其他的援军也不同程度地表示了赞成,坚壁清野的战术依然只可能停留在纸面上,即便如此,天主教联军的势力也只能保证做到萨瓦河流域的部分城市能够俯首听命。</p>
再延伸出去,就不是坚壁清野,而是他们必须在奥斯曼土耳其人之前,先和斯洛文尼亚的当地领主打一仗的问题了。</p>
科切维的领主是倾向于哈布斯堡的,也是他向市民们作出承诺,如果他们愿意离开,神圣罗马帝国的利奥波德一世可以给他们一些在税赋与劳役上的补偿,这里的人一半是出于对奥斯曼人的恐惧,一半是出于对领主的信任,才拖家携口地离开了科切维,他们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几乎所有的食物,提前收割了小麦,刨出了土豆,牵走了马匹与牛羊,还有他们所有的积蓄,无论是老人,孩子和女人都走了,他们可能去了别的城市,在那里等待战争过去,也有可能躲入了丘陵与森林——奥斯曼土耳其人固然可以去追索他们的踪迹,但这对艾哈迈德的军队毫无用处——他们不可能耗费时间,偏离行军路线只为了找到那些愚弄了他们的基督徒。</p>
在确定了这座空城并不是人们无意识地逃走,而是天主教联军有意阻碍他们的行进时,艾哈迈德挥了挥手,让自己的亲兵去处理那些基督徒——他没忘记还有数以万计的“猎犬”正在等待喂食,如果没有足够的血肉供给,被这群饥肠辘辘的畜生反噬也不是没有可能。</p>
克里米亚的鞑靼人也在此时回到了他的营帐前,他们回报说,不但这座城市已经如同被啃过的肋骨一般,就连之前的道路也被破坏了,而且这种破坏方式与以往不同,道路不是被掘了陷阱,放倒树木,而是被堆砌了很多巨大的石块。</p>
“石块?”艾哈迈德惊奇地道,难道这附近还有一座采石场吗?</p>
“正是,伟大的帕夏,”克里米亚的鞑靼人说:“整齐的就像是城堡和宫殿里的砖石,每块都可以容纳下一头巨熊,它们排列在道路上,沉重的只有可敬的神明才能把它挪开。”</p>
艾哈迈德只以为这群鞑靼人说话过于夸张,但他亲自到那里一看,就知道鞑靼人没有说谎,不过他也辨认出来这种“石块”并不是“石块”。“这是水泥。”他说,水泥也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向法兰西购买的重要物资之一,作为手握实权的大维齐尔,他当然能认得出来,而且……他伸手摸了摸横亘在路面上的水泥块,这种水泥可能就是被禁止出口的速凝水泥,他们的学者也一直在研究,但始终没有研制出相似的产品。</p>
要让水泥成为路障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水泥粉在没有凝结之前并不如凝结后那么沉重,水到处都是,至于要把它做到多大,就看木板做成的模具有多大,这些水泥块横在路上,用马匹和阿扎普也能拖走,但无疑会大大延缓他们的行军速度。</p>
艾哈迈德看过去,这里至少有一百多块水泥方砖,就算是速凝水泥,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事情,另外那些基督徒也说了,那些人可能干了有好几个晚上,那么问题就来了——天主教联军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行军路线的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