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修远确犯了个错误。
在这隋朝末年,他那熟悉的武当山,其实更多被习惯地称作太和山。
孟修远一时兴起,没有仔细去了解过,所以弄出了岔子,险些让鲁妙子找不着他了。
好在,鲁妙子博闻多识、学贯古今,是个真的有文化的人。
他知道,“武当”之名最早出现于《汉书》中,汉高祖五年,曾在湖北丹江口市西北置武当县,据说便是由本地人口中的一座山名而来。
虽这名字最近不太常用了,有些难以考究。可根据孟修远所说的“飞马牧场西北三四百里处”的描述,他还是确定,今日这太和山,便是孟修远口中的武当山。
……
“孟兄弟,近来可好?”
鲁妙子再寻到孟修远时,是一个清晨。
孟修远坐在山崖旁的一块巨石上,身下是千尺悬崖,周身虚虚渺渺,为云雾所环绕。
听闻鲁妙子的声音,孟修远缓缓停了运功,微笑抬头望去。
飞马牧场相别仅仅半年,这位老人家便主动来寻他了,倒是颇让人意外。
“老先生,可是《长生诀》有消息了?”孟修远直言问道。
鲁妙子闻声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说道:
“孟兄弟一门心思,可都放在那《长生诀》上了。
且放心,虽暂时还未查到踪迹,但我一定尽心竭力地去找。
若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孟兄弟你。”
孟修远闻言有些疑惑,既这《长生诀》没找到,鲁妙子何苦远远跑了这么一趟来找他。
老先生见得他面上表情,自是猜出他心中所想,当即接着开口解释道:
“孟兄弟,自你半年前替我了疗治伤势、祛除旧患以来,我一直都十分感激你。
老夫年愈七十,可到此处,却仍是如新生了一般。
身子轻松了,心里也就轻松了。
多年积郁散尽,看这世间也有了一番新的模样……”
孟修远闻言颇为疑惑,不知这鲁妙子怎的突然感性了起来,倒是和之前形象颇为不同。
鲁妙子见得孟修远奇怪表情,也不在意,接着开口道:
“孟兄弟,咱们相识之初,我多有冒犯得罪,许是因此你对我印象不太好。
不过这也是常理,现在回想起来,我也觉得之前那个暮气沉沉、满心怨怒的鲁妙子,实在让人生厌。
老夫一生朋友不多,也鲜少求人。
可你这位小兄弟,却绝对算得上是我的救星……
好了,闲话不必多说,我此番来,只是想着略尽一份心意。
小兄弟无需理会我,我不会打扰你的。”
言罢,鲁妙子竟是没再多说,当即转身朝山下而去。
孟修远见状,一时间虽有些疑惑,不过也太在意,只专注于自己的炼气之中。
哪想,当日下午,鲁妙子便领着百余个附近山下的乡民,乌泱泱地上了这武当山,开始在这山上大动土木。
开山平地、伐木采石,在鲁妙子的指挥之下,这些乡民有条不紊地工作着。看其行事,竟是要做一个不小的工程。
而且同鲁妙子之前所说的一样,他确实是没有打扰到孟修远的修炼,选址十分巧妙,既是离孟修远活动之地不算太远,而又恰好因为山林遮挡没使得噪音传来。
孟修远见状,自是猜到了鲁妙子的好意,赶忙上前阻拦。
毕竟,他孤身一人,又没有开宗立派、娶妻生子的计划,住在哪里不是住。没有必要如此麻烦,为了他大费周章。
鲁妙子闻言,乐呵呵地与孟修远谈天说地、岔开话题,对孟修远的劝阻,却是全然不做理会。
孟修远见状无奈,只得受了这番好意。
如此,孟修远也算是第一次见识了这位“天下第一巧匠”的本事,短短数月之间,这武当山上便多了几间颇为雅致的亭台楼阁,其中一应家具摆设完备。
条件所限,其用料做工虽都算不上极佳,可于设计上,却是颇为精巧。
远远望去,只见得楼阁隐于山林之间,与这武当山的山势融为一体,说不出的自然玄妙。
孟修远见此,也知道鲁妙子是重获新生之后,真的变了性子。口头感谢过几句之后,便干脆地搬了进去。
一共数间楼阁,构造大有差别,各有意义韵味。孟修远挑了其中最为古朴、简洁的一间作为日常起居所用,并以“紫霄阁”命名。
鲁妙子见孟修远接受了他的好意,不由得心中十分欣慰。在工程完毕、发钱遣散了那些山民之后,他还留下来和孟修远一起待了好几天。
几日之中,他竭尽所学,尽可能地向孟修远指点了一番此世武学的要领。虽说一时间不见成效,却也算是帮孟修远开拓了眼界。
临别之前,鲁妙子又掏出几本自著的书籍,赠与了孟修远,其内容包含园林、建筑、机关、兵器和术数等多个方面,算是倾尽了他一生所学之精华。
另有两本勉强还算一流的内功秘籍混入其中,反倒是不显眼了。
孟修远见他如此盛情,本欲开口感谢,可却被这老先生抢先一步说道:
“孟兄弟,临走之前,我只有一事想要问你。
不知你平日里,用什么兵刃趁手?
我此刻无伤无痛、一身轻松,沉寂了许多年的创作都被勾了起来。
只建了这么几座小楼,实在是不过瘾。
待我回去,一定是要将这些年落下的时间补上,好好做些机巧之物出来的。
顺手替你打一把兵器,也算是不浪费时间……”
孟修远闻言,自知这鲁妙子说的是客套话,似他这般大匠人,若要认真锻造一件兵器,必定要耗尽心血。
孟修远不是挟恩图报之人,本说好的就是交换那《长生诀》而已,已经额外受了鲁妙子这么多好处,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开口。
不想,那老先生见状,竟是又十分认真地朝他说道:
“孟兄弟,虽不知你如何看我,但我鲁妙子,却是已将你当做了朋友。
既是朋友,那便无需多说什么。”
孟修远闻言,再没什么好说,只得是将一切如实相告。
……
如此,一晃便又是三年。
三年之间,再没有外人来拜访,除他本人以外,也只有一个平日里负责洒扫维护楼阁的陈老汉住在武当山上。
这陈老汉是上次修完亭台楼阁之后,主动请求留下的。据他同乡所说是个苦命人,家中既无房、也无地,更没有妻子,平日里本都是靠着给大户人家做工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