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石山旁的虎师大营里,王孝杰正在专门设宴款待一个人,刚刚从敌营里逃回的朔方军大将,阿史那忠节。し
王孝杰兴致颇高,阿史那忠节却有些郁郁寡欢提不起兴头来。
这让王孝杰有些不高兴了,“兄弟,难得你大难不死,我们又兄弟重逢,你应该高兴才是。为何老是拉长了一张脸,像是我王孝杰欠了你几千贯钱没还似的?”
阿史那忠节苦着脸放下了杯子,说道:“贺兰山大败,我葬送了上万兄弟的性命,自己还做了俘虏。我早该一死了之,又哪来的心情饮酒作乐?”
“你错了。”王孝杰将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顿,沉声道:“该死的是韦待价,是他愚蠢到家指挥不当,才会有贺兰山之败。你和你的袍泽弟兄已经拼死力战,虽败犹荣。”
“……”阿史那忠节低着头沉默无语了半晌,喃喃道:“进军之时,曾经有人向我进言说贺兰山凶险,不可冒进。但我没听,还将进言之人乱棍打走了。”
“根本没有这样的事!”王孝杰大声喝道,“你就是依令而行中了埋伏,错在韦待价,不在你!”
“真有此事。那人叫李仙缘,是我的行军管记……”
“我说没有,就没有!”王孝杰斗然站起了身来,一挥手,帅帐里的人全都退下回避了。
阿史那忠节呆呆的看着王孝杰。
王孝杰走到了阿史那忠节面前,俯下身,瞪大眼,如同猛虎在逼视一只退到了墙角的小免子,沉声道:“韦待价会承担所有的罪责,而且他已经死了。至于李仙缘,他也快了!”
“兄弟,你别这样!”阿史那忠节有点急了,“李仙缘没有犯错,而且……他是薛绍的人!”
“那又如何?”王孝杰冷笑,“别说是跟在薛绍身后摇尾巴的一个小小行军管记,就算是薛绍本人在此,我王孝杰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阿史那忠节足足愣了半晌,只得叹息一声,“兄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真的没必要与薛绍为敌。”
“我知道,你们都怕他。”王孝杰满不在乎的笑了起来,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拿起了杯子,“但是我王某人,却实在找不出半个怕他的理由!”
阿史那忠节瞠目结舌。
“想知道韦待价是怎么死的吗?”王孝杰似笑非笑的看着阿史那忠节。
阿史那忠节瞪大眼睛,“不会是你杀了他吧?”
“我是很想他死,但我还没有蠢到,要去亲自动手。”王孝杰咧着嘴笑,像是一只刚刚吃饱了正在舔着带血獠牙的猛虎,说道:“我赶到灵州的时候,正好看到韦待价正带着几枚残兵败将,守在郁石山上摇旗呐喊,对灵州城里的乙李啜这帮蠢货,使什么疑兵之计。当时我就火了,我亲自跑到郁石山上指着韦待价的鼻子,把他痛骂了一顿。”
阿史那忠节愣愣的道:“你骂他作甚?”
“河陇大好的河山,朔方军如狼似虎之师,全在一夜之间被韦待价给断送了。这样的废物和蠢货,难道还不该骂?”王孝杰闷哼了一声,怒气昂扬的说道,“更为可气的是,薛
绍一来他就乖乖的夹起了尾巴,做了薛绍的跟屁虫。薛绍让他交兵马,他就交兵马;薛绍让他在灵州设疑兵,他就设疑兵。连我骂他的时候,他也搬出薛绍来恐吓于我。这样孬种软骨头,真该死够一百次!”
“然后你就杀了他?”阿史那忠节惊道。
“兄弟,我都说过了,我没有。”王孝杰呵呵直笑,“他再怎么样也还是朝廷命官,我怎么会干这种蠢事,授人以柄?”
“那、那他怎么死的?”阿史那忠节问道。
王孝杰笑眯眯的看着阿史那忠节,“看来,你还挺关心韦待价?”
“哎……”阿史那忠节长叹了一声,摇摇头,说道:“虽然他让我们打了败仗害死了不少人,但他也不是故意要输的,这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平心而论,以往他倒也没有亏待过我。有难同当不敢说,毕竟是有福有同享过。”
“兄弟,我知道韦待价对你好。这些年来,你跟着他发了不小的财。”王孝杰冷笑起来,“但现在他已经死了,你还想到地下去追随于他,继续发财吗?”
阿史那忠节浑身颤了一颤,摇头,喃喃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寻死。”王孝杰满不在乎的道,“他被我骂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我知道他想跳起来反抗于我,但又打不过我。于是他就带着他的残兵败将们去攻打灵州城了。果然他就求得了一个解脱,真是一了百了,”
“他是被你逼死的?”阿史那忠节喃喃道。
王孝杰继续满不在乎的笑,“你非要这么说,也并无不可。王某人敢做敢当,我就是想要看他自己去送死。这比亲手杀了他,还要痛快!”
“哎……”阿史那忠节只能摇头叹息了。
“为他这种人叹什么气?韦待价死便死了,世上少了一个害人害己的酒囊饭袋而已。”王孝杰不以为然的举杯笑道,“来兄弟,以后咱俩齐头并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慢着。”阿史那忠节想起一事,问道,“与我一同被俘的张仁愿、刘玄意和王智方这些人呢?”
“我只认你做兄弟,其他那些薛绍的鹰犬,并我屁事!”王孝杰冷笑不已。
“你、你总不会把他们,也逼死了吧?”阿史那忠节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