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话是有技巧的，苏培盛当然不能在雍正面前直接说出自个儿的疑惑。</p>
瞅着雍正用完晚膳，喝茶小憩的时候，苏培盛闲话般禀报道：“主子爷，奴才方才去了一趟太医院，张太医已经回来了。”</p>
见雍正的脸上并无不耐之色，苏培盛定了心，笑着接着禀报道：“玉大人和郡主的身子都无恙，说起来，张太医这趟去玉大人府上还遇见一位熟人。”</p>
又瞄了眼雍正的脸色，苏培盛接着道：“是从小就被送到太医院学医的医女，有她在玉大人和郡主身边伺候着，主子也可以放心些了。”</p>
医女？医女不难得，难得的是从小被送到太医院学医的医女，从小……</p>
“谁送的？”</p>
苏培盛低头回道：“回皇上的话，听说是十四爷送的。”</p>
雍正垂下眸子，淡声吩咐道：“让人查一查她和十四的往来。”</p>
“嗻。”</p>
雍正是位勤勉的皇帝，是夜，苏培盛都轮值休息了，他仍在点着灯批阅奏折。</p>
一个小太监跟着苏培盛往外走，瞧着走出挺远了，小声问道：“师父，那位玉大人也得罪您了？”</p>
苏培盛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该伸手的银子别乱伸手。”</p>
小太监缩了缩脖子。</p>
收账这事儿，玉格确实得罪了不少人，雍正案头弹劾她的折子摞起来估计都有一尺高，自然也有人把主意打到雍正身边的伺候人上。</p>
除夕日进宫领宴，照例是要赶早到宫门外候着的，等着宫门打开，等着礼部的官员过来安排站次坐次。</p>
由于不大好的人缘，玉格的身边空出了一圈，北风袭来，无遮无挡，刺骨冰寒，玉格把手拢到袖子里，无意间抬头，正好瞧见和她差不多境遇的八阿哥。</p>
玉格笑着一颔首，八阿哥回以微笑颔首，而后两人又各自别开视线。</p>
一个百官不喜，一个皇上不喜，还是别凑到一起，迭加不幸了。</p>
“玉大人。”</p>
玉格回头，是十三阿哥和十六阿哥，两人身边众星拱月般围了许多大臣。</p>
玉格忙笑着迎了过去。</p>
十三阿哥就不用多说了，十六阿哥也很了不得，雍正元年奉命为庄亲王博果铎继嗣，承袭了庄亲王爵位，把多少兄长都比了下去。</p>
最要紧的是，他在康熙末年就掌管着内务府，今年十月又接管了宗人府，是位实权在手的王爷。</p>
“怡亲王吉祥，庄亲王吉祥。”玉格极其热情恭敬。</p>
十六阿哥夸张的打了个寒战，往后退了半步。</p>
玉格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庄亲王，怎么咱们也是一起夜会过的交情，您这也、太叫人伤心了。”</p>
十三阿哥握拳笑了一声，视线在两人身上转圈。</p>
周边围着的大臣则面色古怪的看了看玉格又看了看十六阿哥，不着痕迹的往外散了散。</p>
十六阿哥被气得倒仰，而后上前一大步，点着她道：“你给爷好好说话！”</p>
“是是是，”玉格恭顺至极，“王爷最是清清白白，刚正不阿，公正廉明，公私分明。”</p>
“哼，”十六阿哥反应过来了，“感情在这儿等着爷是吧。”</p>
玉格讪讪的笑。</p>
十六阿哥背着手吊着眼睛看她，“说吧，又得罪谁了。”</p>
问完却根本不待玉格开口，又接着数落道：“爷说你也真是大胆，十二哥的郡王爵位都被你给弄没了，连家产也要变卖了，你就不能手段缓和着些？你这，招多少恨都是你该的！”</p>
玉格求援的看向十三阿哥。</p>
十三阿哥才是真正的为人公正，笑着道：“也不能这么说，玉大人这事儿做得没错，该是如何就是如何，若是碍着身份对十二哥网开一面，这差事也办不下去了。”</p>
十三阿哥开了口，十六阿哥的气焰迅速落了回去，只还是警惕的看着玉格，希望她识趣点儿，别太给他找事儿。</p>
十三阿哥也好奇的看向玉格，一是难得看她有求于人的时候，二是，没想到她同十六弟相处是如此这般。</p>
玉格好笑不已，十六阿哥真是诸位阿哥中最聪明识时务的一位。</p>
“不是大事儿，真不是大事儿，对于庄亲王只是小事一桩。”</p>
十六阿哥瞥着她，根本不接她的高帽子。</p>
玉格轻咳了一声，直说道：“明年不是要选秀了吗，我想着明年皇上应该会给允祜阿哥指福晋，到时候，出宫开府……”</p>
玉格愁眉苦脸的摊了摊手，“王爷也知道，我如今这、情况，只能劳烦王爷帮忙多费心，多看着点儿了。”</p>
十三阿哥看向十六阿哥，倒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儿。</p>
十六阿哥绷着脸，一点儿没露出‘原来是这么件小事儿’的轻松表情，极矜持的开口道：“看在十三哥的面子上，爷就答应你了。”</p>
玉格连忙笑而拜谢，“多谢怡亲王，多谢庄亲王，玉格真是感激不尽。”</p>
十三阿哥笑着摆了摆手，不至于此。</p>
十六阿哥暗暗咬牙，没有一点儿实际的。</p>
正好礼部的官员过来了，玉格退开让到了后头去，办完了一件事儿，心情好了许多。</p>
不过，雍正的心情却不怎么好。</p>
除夕宴上，从头到尾连个笑模样都没有，瞧得底下的大臣也不敢怎么高兴了。</p>
玉格作为从一品大臣，位置还算靠前，坐在大殿里头，众王公之后，前也有人后也有人，只管小口的喝酒暖身，倒没太在意雍正的情绪问题。</p>
清静悠闲的年假，感觉眨眼即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