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萧廷琛的问题,洪太师冷笑:
“人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老身几十年来遍阅人世,未曾见过比皇上更痴情的男儿。苏酒刚从世间消失,这位北才人就突兀出现并且得尽你的宠爱,只能证明她就是苏酒。此其一也。”
萧廷琛托腮而笑,“朕可否看成,太师这是在夸赞朕?”
“少跟老身贫嘴!”洪太师怒斥一句,接着道,“第二,你和苏姑娘相处得久了,或许没有意识到,她身上有股异香。虽然香味极淡,但如老身这等嗅觉灵敏之人,稍加注意就能闻出来。”
苏酒低头嗅了嗅宽袖,并没有嗅到什么特定的味道。
她望向萧廷琛,对方抛着两颗花生米,漫不经心道:“是柏子和伽楠混合在一起的异香。”
苏酒怔住。
她曾经长年累月地佩戴伽楠珠,那股甜味儿已经深入骨髓,而她本身又喜欢使用柏子香,两者混在一起便成了另一种异香。
这些年来和她亲近的人习惯了这味香,但是洪太师并没有习惯,因此她才会踏进帐中没多久,就能猜到她是苏酒。
萧廷琛微微抬手。
白露立刻捧着木盆上前。
盆中浸润了药汤,专门用来去掉人皮面具的。
苏酒接过她递来的毛巾,仔细擦拭过脸庞,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很快融进药汤之中。
出现在众人眼中的少女,容色倾国,尽管已经有了个孩子,却仍旧清媚娇嫩不可方物,恰似春水中的一枝窈窕青莲。
苏酒缓步走到帐中,朝洪太师作揖行礼,“洪太师慧眼如炬,晚辈拜服。可世间真真假假那么多,大家果真在乎谁真谁假吗?真正在乎的,不过是真假所带来的不同利益。只要利益足够,纵便是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她亲自拿了只崭新的白玉如意雕花盏,挽袖为洪太师斟茶,“太师以为呢?”
帐中寂静,君山银针在水中沉沉浮浮,茶香四溢芳味扑鼻。
洪太师面色难看,“听你话中的意思,是让老身在明知你是假皇族的情况下,还将你带回西婵继位为帝?”
“西婵皇族凋敝,人心不稳。太师若想稳定军心民心,只能出此下策。”苏酒把白玉雕花盏捧给洪太师。“如今鬼狱南下作乱,目的是倾覆整座中原。西婵,也在中原的疆土之中。只有大雍与西婵联手,才能真正对抗鬼狱。”
然而洪太师却没有接那盏茶。
她脸色冷漠,朝西婵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先帝对老臣有恩,老臣断无可能混淆她的血脉!纵便皇位空置、民心涣散,老臣也绝不会狸猫换太子,叫先帝在九泉之下无法瞑目!”
苏酒挑了挑眉。
她慢慢退后两步,似是赞叹似是惋惜,“太师果然高风亮节。”
可惜,未必不是愚忠。
“今日这场酒,恐怕吃不成了。”洪太师起身,面无表情地转向萧廷琛,“下次战场见面时,老身再‘答谢’皇上的‘款待’。”
萧廷琛仍旧坐姿慵懒,笑容挑着几分凉薄,“太师执意如此,朕无话可说。吴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