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南疆,离开这个终年笼着雾气的国度。
回中原,回长安,回他的身边……
哪怕找不回记忆也没有关系,她已然知道爱一个人是怎样的滋味儿。
这是颜鸩给她唯一的机会,她必须抓住。
她希望萧廷琛也能抓住!
一艘描金漆朱的画舫顺着护城河晃晃悠悠而来。
单手托腮坐在船头的年轻男人,穿玄色绣金云纹大氅,露在外面的霜色领口皓白如雪,衬得他容貌妖孽凛贵。
根骨明玉般的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地端起碧玉酒盏,他赏着两岸灯火,姿态慵懒。
船夫撑着竹蒿,神情兴奋,“都说大雍皇帝今晚要向我们女帝提亲,也不知是真是假!要我说,如果真能结亲倒也算好事一桩,结亲了那就是一家人,哪有自家人打自家人的道理?这年头咱老百姓谁爱打仗啊!”
他高兴地自顾唠叨,没注意到萧廷琛微翘的嘴角。
“到地儿喽!”
船夫竹蒿一点,在岸边悠悠然停下小画舫。
萧廷琛扔给他一锭银子,身形利落地跃上岸。
他背着个小包袱,里面四四方方塞着他的宝贝——
大雍玉玺。
收到苏小酒信笺时他挺惊讶,没料到苏小酒那么含蓄的小姑娘竟然会主动要求他上门提亲。
但人家小姑娘话都说到那种程度了,他萧廷琛要是畏畏缩缩不敢赴约,他算什么男人?
所以他不光单刀赴会,他还把大雍国玺带来了——
当做求娶她的聘礼!
曾说过只要她喜欢,就算把天下送给她也没关系,他萧廷琛向来是个遵守约定的谦谦君子,自然要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靖城最大的酒楼被颜鸩包场。
诸侯王们以及南疆贵族几乎都到齐了,正挤在大堂里看热闹。
就连裴卿城也到了场,拎着他心爱的鸟笼端坐在上位,一边饮酒谈笑,一边瞥向大门。
南宫奈奈盘膝坐在鸟笼子里,精致的眉头微微锁起。
她坏脾气地抱起双臂,“一帮蠢货!本来用苏酒要挟怀瑾哥哥多好,你们不仅磨磨唧唧舍不得下手,而且还在这里玩什么提亲游戏!难道你们就不想要中原的疆土?”
桃十娘笑得花枝乱颤,“小姑娘,中原的疆土固然很好,但活着岂不是更好?我们都是受了诅咒的可怜人,连南疆都出不去,又哪里谈得上去掠夺中原的疆土?”
南宫奈奈机敏地捕捉到“受了诅咒”四个字。
她挑着眉打量那些诸侯王,他们举止怪诞无礼,耍起酒疯来完全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享乐姿态,丝毫不在乎明天会怎样似的。
“裴卿城,原来你们也是有弱点的,你们离不开南疆……”
南宫奈奈笑得满脸灿烂。
虽然不明白那个诅咒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未尝不是好事。
裴卿城拿起一只香喷喷的烤鸡放进笼子,“世上没有永恒,诅咒也是如此。本王说过,在本王没有彻底厌弃奈奈之前,奈奈哪里也不准去。”
南宫奈奈嫌弃地剜他一眼,把烤鸡当成他大快朵颐。
二楼扶栏后,珠帘轻曳。
苏酒和颜鸩跪坐在蒲团上,也正耐心等待萧廷琛的到来。
少女挽袖斟了一盏酒,刚来得及浅浅呷了一口,余光便注意到一只缎面藏青靴履慢悠悠地跨进门槛。
喧哗的大堂为之一静。
出现在众人眼中的年轻帝王,风姿卓绝,笑起来时桃花眼清冽温润,俨然邻家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