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玧神色淡然,道:“当皇帝是件辛苦的事,尤其是想当一个好皇帝。他若有此野心和责任,将这重担交给他也无妨;“他想坐这个位置,便是想长长久久地坐,如此必然是尽心尽力地治理国家,总不能真的让万民陷于水火吧。
“他若真有此意,便是朕不做今日之举,朕这位置又能坐多久,所以今日便是他选择后者于朕本身没有什么损失。”
顿了顿,他又道:“他要是选择了后者,至少可以让阿意看明白,此人不值得让她毫无保留地付出,也算是一种收获。”
谢玧说不上是遗憾还是庆幸,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结果他还是选择了阿意。”但是他却对这样的结果不感到意外。
大抵他自己也觉得,理应是如此的。
继而他抬起黑眸,看向殿外高阔的天,缓声再道:“如此,王权霸业比不上阿意一人之重,往后朕也算可以信他愿为她向朕一世称臣。
“他可为朕大玥江山平定四方祸乱、开盛世太平、镇魑魅魍魉,成为朕镇国之悍将,而朕也大可用之无疑。
“朕没有太上皇之丰功伟绩,朕只是半途接手这份重大责任。当年太上皇尚有江老侯爷、顾老将军等之功臣良将打天下,而今朕想守天下,仅凭一己之力又怎能做得好。所幸朕有顾家和江家满门忠义,亦有太上皇留给朕的最锋利的刃。”
阿福和顾祯皆被他眼神一震。
那般清醒的眼神,满含帝王之威重。
原来他并未因儿女私情而放弃天下万民,他也未曾忘记过当初想要改变天下的初衷。
帝王多疑,他也不可避免,他在试探苏薄是不是江意的良人之时,也在试探此人是不是可为他放心使用的良将。
但他又有别人难以估量之胸襟。他可以以帝位做为筹码去博弈,赢了天下太平、世人皆喜,输了不过史书潦草一笔。
谢玧收回视线,随即吩咐人往外放消息。
道是皇帝去到皇后中宫以后,方才发现新皇后竟然不是定国侯,而是顾家女。
原是两支迎亲队伍在途中相遇,结果把喜轿给搞错了。
可如今宫里已经举行完了封后大典,上祭天神,下告万民,就万没有再换人的道理。而且大将军府里,大将军和定国侯也已经行完了拜堂礼,正式结为了夫妻,也没有道理再行拆散更改。
皇帝已经遵从了先帝旨意要封定国侯为后,只不过却阴差阳错出了这样的岔子,可见是天意使然。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若是再强求那就是逆天之举了。有违天意,还可能为大玥招致天谴。
故最后皇帝下诏,不得不忍痛拂了先皇圣意,选择遵循天意,诏书上也更正说明,完成大典的大玥皇后乃是顾氏之女,皇室宗谱亦及时更正,而定国侯则嫁与了大将军为妻。
消息一经传出,原本先前观礼的百姓们还挺疑惑,这下子可不就真相大白了。
原来是两个新娘子搞错了啊,可见真真是天意如此!
于是京都百姓们不再门窗紧闭了,纷纷都出来透透气,街头巷尾地热烈传论开了。
眼下还没到傍晚帝后行新婚之礼的时辰,谢玧在殿上处理些政务,抬头看了看一旁杵着的顾祯,道:“且去中宫看守吧,朕一会儿便过去。”
顾祯欲言又止,然后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谢玧道:“怎的?”
顾祯道:“臣先前误解了皇上,还请皇上赐罪。”
谢玧笑了笑,道:“今日朕新婚大喜,且赦你无罪。至于阿瑶,”他思忖着缓缓道,“虽不是出于男女之情,却也是出于朕有心与顾家结姻。朕会好好待她。”
顾祯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或者说他不知是该为阿瑶高兴还是该为她叹息。一入这宫门,往后便再难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