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弦歌台!”
广武山西野,大军行辕之中,尚有些咳嗽的老裴点着舆图之上的某个小山包道:“此台距牛口渚不过十里,然其西北连绵山势,汜水在此转向西南,甚为隐秘!若大军从此处进山,沿汜水一路南行,不过六十里水路,便可抵巩县!”
“喔!居然这么近?”
小王显然是吃了一惊,但再仔细看了舆图之后,才恍然大悟。
不是近,而是因为入山之后的水路畅通,所以显得近而已。但两岸山势陡峭,加之出路单一,换做平常,这种一旦被伏击跑都没地方跑的路线,他是绝不会选的。
这也是为啥明知道虎牢关不好打,古往今来仍无数豪杰头铁去攻的原因。
再难打,也比往饺子皮里钻的强。
但现在,王世充决定要钻一钻这个饺子皮。
无他,李密手里已然没有兵了。别说老裴挑的这个位置隐蔽,很难被对方察觉。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他敢精锐尽出来堵吗?
更何况……微瞥了一眼老裴,王世充眼底闪过一丝难明的意味,颇有些讽刺。
他还有一套王炸,要等绝杀的时候才会甩出来,现在说,就没意思了。
“传令,王要汉、戴胄、沈悦统后卫营兵马驻汜水,佯攻虎牢。其余人等,随某南下抄后,攻贼后方!”
小王同学挥手下令,随即又抚着胡子看向老裴,一脸诚恳道:“此战定鼎,全凭裴公谋划。公且安心,待回师洛阳,某必上奏陛下,言说内情。裴公一门忠良,此前从贼乃遭小人陷害,陛下定会体谅!”
“若能得陛下谅解,实乃下臣之幸,敢不效死?”
老裴的表情有些激动,既有做戏的嫌疑,也有真情感在其间。
他和他那宝贝儿子不同,他爷爷乃是北周骠骑大将军,父亲是前隋上仪同、冯翊郡守,妥妥的勋贵世家,满门忠良。对于老杨家,大抵还是有感情的。
所以他在李密麾下时作战不遗余力,但这会儿有机会能返回大隋中枢,就更加不遗余力了。
这边两人定计出发,同彼时的李密一样揣着自信,却谁也没注意到,十里外黄河对岸的汴口之上,那突然间多起来的连绵战船。
李密想要回河内三关十四县的全部守军当然是不可能的,别说李大德没这么多人给他,就算有,也不舍得全给。
济源四县的守军南下了,柏崖关内留守的唐军顺势东进接收,但在沁水以北,就没那么顺利了。
安昌早已在孙华手中,而修武、获嘉、新乡、共城四县却有些难搞。
一来路途遥远,二来嘛,这几处在月前宋金刚离开时就被刮过一次地皮,剩下的人只求自保,根本就不想参合南面的浑水。
结果黄君汉以王伯当的名义联络了半天,总共才划拉起不到两千人,无奈之下,在请示了某黑心赵王后,正在白马以北掩护老程的司马长安便再次西进。
反正谁也不知道北面四县的县兵长啥样,李大德心说只要我不承认,谁敢说他们是神潭军?
再说了,金堤关里不是还有不少李密的铁杆嘛,叫那些人回去支援,足够了!
确实是足够了。
谁也没想到,明明是西四县的援兵最先出发,经河阳渡河前往孟津,但这第一场仗,却先在汜水东岸爆发。
几乎是大军的旗影才刚刚消失在弦歌台后,大片打着“魏”字旗号的军队便自广武山北麓转了出来,直奔正要进兵虎牢的王要汉部。
虎牢关东城楼上,看着不远处突然喊杀震天的场景,才刚准备要带兵出城的李密与郑颐相对懵逼,都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叫他们去孟津上岸吗?怎么跑东面去了?难道是走差了路?
“这个……魏公,是否按原计划向偃师出兵?”
郑颐不等问完,脸色有些犹豫的李密便咬了咬牙,挥手道:“机会难得,先合力灭了这股敌军,再行西进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