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不想死!”
“得弄死他们啊!”
“俺说什么也不回去了!”
似乎是这等激励手段真的有效,又或者是因为宋金刚亲卫的齐喝给了周围兵将以“随大流”的错觉。一个人反击没什么,可当一万个人都叫嚣反击之时,余下的人就忍不住去拔刀了。
喊杀声在数息过后便蔓延过近十里的河岸,甲胄各异的人群举起长刀,提起竹槊木盾,呼喊着向西南包抄,如同浊浪席卷,将山前那小小的骑兵队伍围在中间。
战鼓声便是在这时响起的。
宋金刚抬头看时,旷野对面的青山群峰之间突然军旗照耀,战甲映光。向南迂回的大军左翼才刚过山前,便被山脚林中激射而来的羽箭覆盖,一排排的倒入血泊。
“杀啊!”
作为常年镇守博野的大将,高雅贤算是夏军之中相对比较了解魏军战法之人了。在密集的鼓点指引下,无数夏军士兵自山脚杀出,不容魏军反应便将左翼截成数断,断开其与中军的连接,使军令难以抵达。
魏军左翼当即大乱,士兵们无头苍蝇一般各自为战,而后便被结成阵势的夏军包围砍杀。
“他娘的,这是个圈套!突围!向东突围!离开这个大口袋!”
宋金刚怒急大吼,带领亲卫率先向东北方向的河岸奔跑,同时令人传讯在后方与苏烈交战的王子英。
杨刘滩头的地形很不友好,南岸从东阿至历城,近二百里的河岸线都处在大峰山的阴影之中,根本就是个只余两头出路的黑胡同。
现下伏兵在前,西南又被骑兵所阻,如果不想在返回河里喂鱼,便只余东北一条出路。
窦建德自然不会真给他留出路的。
都未冲过五里,当阳光下的大河河道向南弯转,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侧便看到了自大黄山山脚一直延伸到河岸边的庞大军阵正在逶迤近前。
一身金色战甲的窦建德亲临阵前,周遭明黄龙旗、御驾车撵,颇有老杨当年御驾亲征的范儿。
前排的夏军挺着昂扬的胸膛,迈着自信的脚步,越发显得对面魏军的落魄。
“水……水,啊不!是船!回,回去!咱们快回去,坐船走!”
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刚刚还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坐船了的魏军士兵便犹如掉进油锅里的青蛙,转头撒丫子就往来时的滩头狂奔。
然而这次又只奔了不到两里,隐见前方千骑奔腾,已有烟火从停船的地方渐次升起。
随苏烈奔袭而来的一众骑兵待杀进滩头,便纷纷自鞍下提起挂在侧间的瓦罐,砸进木船之中。刺鼻的火油味弥漫散开,待当前的小将将一枚火箭射落其间,烟火便瞬间连起。
在苏烈战马的鞍前,彼时还挂着一颗双眼圆睁的人头。
王子英亲率所部断后,掩护大军突围。却不想而今魏军深陷死地,已无退路。彼时无神的双眼默默注视四野,不甘也罢,忧愤也好,尽成过往云烟。
绝望的呐喊之声开始由南向北传开,随着高雅贤大军压近,成片的魏军士兵丢下兵器,跪地祈降。蔓延近十里的连绵军阵中,就只余河岸的一处耸立将旗的位置还在收缩阵型,做困兽犹斗状。
“驾!”
苏烈眯着眼只瞧了片刻,便一夹马腹,引军径往那处将旗冲去。周围无数跪地乞降的魏军士兵在犹豫之余,竟没有敢阻拦者,而是默默的给让出了一条通道。
大峰山下,正抚须环顾的高雅贤看着那在阳光下穿阵而过的一千骑兵,愣了足足五息,进而破口大骂。
“这个混账!敌军已无退路,正是招降之际,谁准他进攻的!快叫他回来!”
回来是不可能回来的。
别说山下的旗语传不到那么远的位置,就算彼时有传令兵追上去,也来不及了。
两军兵线已近,苏烈擎起手中铁枪,狠狠凿穿。而对面冷脸含煞的一众残兵看着他马前悬挂的狰狞人头,也纷纷举起了长刀,怒吼着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