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幽州,霜草满地,滴水凝冰。
按道理来说,这种鬼气候,在外作战时需爬冰卧雪,对抗敌人的同时还要对抗大自然,完全不占天时。但冬天,反倒才是北地乱军频起的时节。
这年代打仗,不是看什么时候适合,而是得看什么时候需要。
彼时的奚族和辽东的靺鞨部族,就急需打仗。
没办法,东北那旮沓一年就那么几个月能在田里就食,剩下不是地冻天寒就是大雪封山,再不出去抢点儿,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
而作为李唐的东北门户,真要打起来,高开道所在的蓟州那是首当其冲。于是乎后者一合计,便派人与两边的头人言说咱也别打了,干脆我带你们一起,去隔壁抢狗大户吧。
到底是有心人的挑拨,还是这货真就这么草率,彼时已难去分辨。都到这份儿上了,便是李大德也不得不承认,除了死,他根本找不到第二条路给姓高的去走。
百骑司当即传他将令去云州,叫李道宗转呈给突利可汗什钵苾,叫他约束奚族与靺鞨部众。而中枢这边,则是正式宣布高开道的叛逆身份,并诏罗艺为总管,出兵讨伐。
东南未平,东北又起战火。
为制度吵闹了大半月的中枢顿时又忙碌起来,老李这边聚集一帮老臣长吁短叹,李世民那边围着一群武将群情激涌,李智云在外也与一干心腹偷笑。
而彼时的某赵王,却是把自己给关了起来,揉着额头冥思苦想。
已经凸显出来的矛盾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藏于暗中的。
而在老程的提醒下,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了来自暗处的恶意。
所以他要想一想,还有什么历史细节是此前给忽略掉的。可惜这会儿某人的谋划尚只露出冰山一角,靠猜是不行的,至少得有人给他来点儿提示。
这提示很快就有了。
二十一日,左骁卫将军马三宝并中书侍郎唐俭传回八百里加急,言凉州都督、长乐郡王李幼良豢养死士,于日前袭击面南回朝的唐军俘虏队伍,意图重新挑起两国边衅。
随队伍南下的唐俭与郑元璹亮明身份,却遭到追杀,行险横穿沙海,在几近将死的情况下得遇赤水军的斥候,才捡回条命。
前往接应的马三宝吃不准这消息的真实性,又不敢随意进兵,便暂时进驻金山下的硖口关,等待中枢诏令。
消息传回,老李不出意外的又一次雷霆大怒。
他可以大方到给每个亲戚都封王,也默许自家人偶尔犯点儿小错,欺个男霸个女之类,但在两国邦交上,是不允许任何人扯他的后腿的。
没的说,中枢当即传诏命李幼良入京述职,并遣封德彝西进调查此事的真实性。
这一下,西北也开始风起云涌。而已经有点反应过来的某赵王,却是突然把老大和老二叫到了一起,拍了张中原舆图在桌子上,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还是那句话,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隔着几千里的地方,八竿子都打不着,却好似约好的一般接二连三的出事,这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背后有人在搞事,这是毋庸置疑的。
现在的问题是,这些事到底是龙椅上那位在演双簧,还是真有人阴谋颠覆。且不论是哪一个,当务之急需要弄明白的,是此人的目的若何,下一步又将会做些什么。
第一个问题,三兄弟面面相觑之余,都有些迟疑。
倒不是说李老三怀疑自家老爸这事儿有啥不对,实际上恰恰相反,老大和老二在听罢分析后,心里其实也怀疑老李,只是没好意思说。
毕竟先故意使坏,令对方反叛,然后再以正当理由诛杀这种事,老李干的最溜。最典型的,便是年中时的楚王朱桀之事。
如果说,这一次是老李眼见天下既平,开始打算借机收权,诛杀功臣,大伙怕是谁都不意外。
当然这种事是不能问的,问就是没有。
“咳,那什么,咱们还是先假设,谋划此事的另有其人,那么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