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在中枢对接了一应差事的裴寂才得空回家。可一进府门,迎上来的老管家却脸色诡异的告诉他,有人在书房已经等候多时了。
来人是位小内侍。
年纪不大,也就总角出头。圆滚滚的脸蛋连着圆滚滚的身材,笑眯眯的,像是个小号的弥勒佛。可一开口,却好似晴天霹雳,叫裴寂如坠冰窟。
“贵妃娘娘叫奴婢过来伺候裴阁老,也好方便说话。”
“贵妃……”
裴寂怔然呆立,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忽地惊道:“难道那字条竟是……”
“没错!是奴婢遣人交到阁老手中的!”
小内侍笑眯眯的点头,一脸“你说的都对,猜的也对”的表情,完全不介意对方眼中忽然流露出来的杀意。
出了这档子事,万贵妃想要再像以前那般统御后宫,怕是不可能了。老李若是念她情分,或许青灯古佛便是她后半生的写照。若是不念,三尺白绫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裴寂万万没想到,对方都这般下场了,竟还有能力使动内侍,出入禁宫给她传话。
明摆着呢,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与当初某楚王捏他小辫子的手法如出一辙。
“特么的,怪不得!老子就说,唐王那般温厚之人,怎么会教出这么个黑了心的坏种!原来根儿在这边!”
某大唐司空心下磨牙,面上却是一阵纠结。
终于,待片刻之后,书房内传来某人泄气般的叹息,声音微不可闻的传出:“娘娘意欲何为?”
“放心,这事儿对于裴阁老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小内侍又是笑眯眯的言说,而后却是从怀里摸出个火漆密封的信封来。
这种事,即便是为稳妥,万贵妃也不会随便对一个内侍言说。只是裴寂看罢信后,再抬头时,却是脸色古怪的瞥了那内侍一眼。
感情这位竟还是个一次性的。
两刻钟后,裴府的老管家指使着几个仆役抬着一个三尺见方的木箱子走出内宅后门。
早有人赶着一辆马车等在哪里,众人憋着力气把那箱子塞进马车,才转到坊街,便听到大片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无数银甲陌刀的汉子策马狂奔,轰隆隆的经过坊门。
讲道理,彼时无论是车上的管家还是车下小跑跟着的仆役,俱都脸色突变,冷汗涔涔。有两个腿一哆嗦,当场就跌坐在了雪地上。
只是在僵立片刻过后,众人才反应过来这军队并不是冲他们来的。
答案出在中途由一群黑甲汉子簇拥着奔过的一名玄披小将的身上。
一个多时辰前,李大德接到启夏门守将通报,神潭军校尉任虎携重要军情北归,点名求见。而后不久,待风尘仆仆的任虎被一队禁卫直接拎进内宫,包括老李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城外发生的事。
某军神今日可是狠狠的给李孝常演示了一翻什么叫做“兵者,诡道也”。
先是一夜“打地鼠”般的袭扰,把后者的怒火撩到爆发的边缘,而后苏烈率三百骑兵出击,在鄠县东郊抢了叛军向北派出的辎重队。
李孝常果然没忍住,亲率五百亲卫前往迎击。
可就在他前脚离开大营,后脚埋伏在牛首山的段雄便引五百骑兵突进,仗着装备好,硬是杀进了他的中军大营,不但以火矢烧了不少营帐,还点燃了位于大营内集中起来的粮草辎重。
讲道理,当牛首山下的浓烟冒起之时,前者心梗差点犯了。再顾不上去追某个不肯正面交战,偏嘴炮不饶人的小青年,急吼吼的引兵回援。
嗯,然后就被埋伏在半路的李靖袭击,差点这仗就不用打了。
可惜后者兵力太少,满打满算,加上子午关的守军一共也不到两千。还要留下一部分来把守关隘,不然或许这次任虎送来的就不是战报,而是战后捷报了。
后者在说时,脸上都挂着遗憾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