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出。
西厂台阶上,坐着衣衫单薄的少女。
她发髻蓬乱,只戴着一根简单的银钗。
放在膝上的双手,冻得红肿皲裂,侧颜憔悴黯淡,不复昔日勾人水润的妩媚容貌。
“南胭?”
南宝衣迟疑出声。
她随手掩上西厂的门扉,很是诧异。
南胭以正六品昭仪身份进宫,不能成为一宫之主,至少也该是宫女成群养尊处优,怎么竟然混成了这副德行?
南胭站起身,把手帕递还给她。
她笑容讥讽:“我沦落到这份田地,妹妹是不是很意外?”
南宝衣点头。
“都是姜秀秀的错!”
南胭怒声。
南宝衣知道,姜秀秀就是姜贵妃的闺名。
南胭憔悴的脸逐渐狰狞扭曲,“我刚进宫时,也算如鱼得水,颇受圣上喜欢。可是没多久,姜秀秀就献上了她宫里的美貌婢女。
“皇帝是个喜新厌旧的人,他抛下了我,转而去宠幸那个婢女……深闺里失了宠的妾侍,会有怎样的下场,你比我清楚。而后宫里,弃妃的下场,只会比那些妾侍凄惨千百倍!”
南胭眼圈泛红。
泪珠顺着面颊滚落,劣质的粉黛,立刻出现两条难看的粉迹。
她声音凄厉:“南宝衣,你尝过一日三餐,顿顿都是馊饭的滋味儿吗?我尝过。姜秀秀命御膳房克扣我的膳食,我已经半个月不曾见过油星子,我甚至还会在半夜三更活活饿醒!”
“你尝过隆冬大雪,连一床御寒的被子都没有的滋味儿吗?我尝过!那些宫女故意将冷水泼到我的被褥里,我冷的彻夜不眠,浑身都是冻疮!”
她倾诉着,哭得十分凄惨。
南宝衣始终沉默。
南胭经历的这些,她都经历过。
她甚至,还经历过比她更加凄惨的事。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同情南胭。
她淡淡道:“自己选的路,爬着,也要走完。我不会同情你,更不会帮你。南家,也不会帮你。”
她踏进宫巷。
南胭盯着她的背影,冷笑:“帮我?我从不指望南家帮我。”
南宝衣驻足。
灯笼的火光被黑暗吞噬大半,她的神情晦暗不明。
南胭缓步走向她,“我来找你,是为了与你合作。南宝衣,在承乐殿游廊,我看见姜贵妃打你了。你进西厂之后,我也看见姜焕偷偷跟了进去。你出来了,可姜焕却没有出来。你虽然沐过身,可你头发上却还残留着血腥味儿,你杀了他,是不是?”
南宝衣转向南胭。
姐妹俩各自提着灯笼,随着渐渐长大,她们的眉眼竟有两分相似。
只是一个偏于娇贵雍容,一个偏于风尘妩媚。
而在南宝衣眼中,南胭无疑是聪明的。
她朱唇轻启:“你想与我合作,扳倒姜贵妃?”
“姜家野心很大,对内,他们想扶持成王上位,做他们的傀儡皇帝。对外,他们想通过联姻,拉拢萧弈,获得他手中的兵权。”南胭微笑,“好妹妹,你不会当真以为,你能顺顺利利地嫁给萧弈吧?”
南宝衣沉默。
南胭一字一顿:“若想扳倒姜贵妃,姜家,必须倒台。只要姜家倒台,妹妹的姻缘也将无后顾之忧,何乐而不为?”
南宝衣思量着歪了歪头。
姜家对她,本就怀有恶意。
如果姜家倒台,那么她在盛京的敌人,就少了一位。
姜太傅位高权重,如果把他的派系势力连根拔起,那么权臣大人也能趁机吞并更多权势……
与南胭合作,里应外合,其实是一场很合算的买卖。
她微笑,“姐姐需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