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机会梳洗,但在生命最后时刻也保持最后体面。
早晨狱卒发放了干粮和一碗水,她没有吃喝,用那碗水擦了擦脸颊,秀发挽成最简单发髻,青丝捋顺,没有任何装饰,洁净到底。
面对即将到来的大限,她眉眼间没有丝毫惧色,反倒是一种从容赴死的平静,出尘高洁的人似傲世青莲不染尘埃。
最后一次观望世间,回念过去,她写过的话本太多,几乎都石沉大海,偶有反响也不过小水花,此生最火一本将她推至顶峰,也将为之付诸生命。
可那又如何,以轻微之身为遭受苦难的百姓说句话,她已经做了常人不能之事,死又何妨。
只愧对双亲,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个女人竟有这般魄力,写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书。”
“书毁人亡,也是可惜了。”
“那书里可都是反应民间疾苦之言,为百姓说话就得死,这是什么道理!”
越来越多的人涌上街头,街道被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
“一年轻女子都知道百姓苦难,朝廷官府怎就看不见!”
“这不懂啊,那些残忍礼教都是给达官显贵谋利,他们当然不愿被人指责。”
街上百姓交头接耳,皇宫御书房也议论纷涌。
“父皇,这本书儿臣昨夜彻读,书中所言虽有批判律法礼教之嫌,却也入情入理,让人闻之动容。”
萧胤宸陈恳上奏,“恕儿臣直言,我朝历来有殉葬之行,皇室尤为,历代高位者西去,丧仪繁琐隆重,银钱人力动辄上万,耗费无度,殉葬嫔妃宫婢少之数十,每每将行场面惨痛。”
“子不语怪力乱神,冥婚之行更是荒谬,非圣贤所为,贵族之家大多书香清流,一面熟读圣贤文人标榜,一面又行鬼怪之事,实属下流。”
“上行下效,才致使民间流传,苦之皆为百姓,写书人言民之所难,不该处以极刑。”
萧胤宸朝皇帝恭敬一拜,“书中所言句句肺腑,直戳人心,更是民心所望,居庙堂之高忧其民,儿臣以为,残忍礼法理应当废,补偏救弊乃当行之举。”
皇帝听后垂眸深思,继而另几名追随太子朝臣也相继附和。
人同此心,凡流着仁善骨血之辈谁人不知陋习残忍,皆对书中内容触动,不过碍于皇权律法,性命当前鲜有人敢推崇。
太子身份贵重,也只有他能讲肺腑之言上禀,这口子一开,朝臣自然才敢追随附议。
皇帝听后深思。
正当时,外头公公步履匆匆进来,上前来报。
“皇上,作禁书之人已在押解午门路上,城内百姓得知涌至街道观望,人群议论声颇响,直言为百姓发声者不该处死。”
“百姓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囚车无法前进,官差前来请示,恭请圣意示下。”
皇帝听闻皱眉,“一介妇人,竟能拢得百姓至此?”
“父皇,此非妖法惑众,乃民心所向。”
萧胤宸重新跪下,“民意不可违,恳请父皇重新考虑。”
这一跪,几名朝臣纷纷追随。
殿中跪倒一片,气氛沉寂。
皇帝拿起桌上书籍冷眼看着,众人静等天子宣判。
向子珩保持着叩拜姿势,袖中的手早已在掌心抠出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