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示意高槐夏退下,眼神深远,眼中白茫茫一片,好像忆起遥远的那场大雪来。
飘零的漫天白絮,一点一点落到江面上,融化在上头。
他穿着戏服站在江边,扮的是惟妙惟肖的旦角,身姿婀娜,气质非凡。
他的脚边,还有叠起的一件旧衣,其上还有一方绣工精细的锦帕子。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他莲步半移,没有伴奏,就在这江边清唱起来。
“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总有雪花落到他面上,落到他指尖,他不觉寒冷,唱的尤其认真,“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
一阵冷风刮来,吹落了他眼中早已积满的泪水,他终于无法抑制住心头的哀痛,脚下不稳,便摔在了旧衣边。
“我早言战场生死无定,一去将成永别……可恨、可恨!”
他捧起旧衣,那旧衣其实早已残破不堪,上面有许多新旧叠加的补丁,泪水花了他的妆面,让他看上去狼狈极了。
“一恨义兄不听吾言,偏生要为狗官提枪上马!”
“二恨我远在他乡,至死不能见义兄一面!”
“三恨这天下不平,蛮夷宣战碎黄粱之梦!”
他反复摩挲着那件衣服,衣服的主人已经死了,不见尸身,唯独剩下的只有这件衣服。
这件衣服是当年他亲手缝制送出的。
如今,他能品味的,只有胸腔中挥之不去的三恨,个中滋味,自是非亲历不能体会。
一阵吵嚷的声音由远及近,跑来的是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大声叫着,“找着了!高班主怎么跑这里来了?我们大人等着听您唱戏呢!”
谈不上恭敬,还有些狗仗人势。
他的手不自觉的握紧,麻木出声,“听戏?”
“吾再不为那狗官唱曲!”
此声怒吼豪言壮志,甚至时至今日,他还能在脑海中完整的、一点细节不落的还原出他说这句话时的情境,那字字里的情义,撕裂了时空,径直把他纷乱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高玉绳走到法阵中间,自顾自的摇头长叹,“那是那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以后的雪都不如那日……纯白。”
再说九泽湖这边。
朗日当空,句芒结界已经布下,即便可能会因此干扰秩序,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陈月歆调整了个大概,方一起身,就要跳进湖中再去相助汪文迪,脑中却响起了一道声音。
“去找小孙。”
竟然是汪文迪的传音!
她连忙回应,“我找他干嘛?”
汪文迪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还有一分吃力,勉强道,“你去找他就行了,问他‘阵法已现,速找破阵之法’,然后按他说的做!”
“什么阵法?什么破阵之法,你怎么了?!”陈月歆也不由得着急起来。
但那边已经没了回应。
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又试了几遍,法力都好像被什么挡住了,根本传不过去,不仅如此,汪文迪那本来还能被感知到的气息也跟着完全消失了。
更加让她感到压抑的是四周的山丘,总觉得越发高、拉出的阴影越发的长。
没有更多的思考时间,她只能嘱咐句芒,道,“你暂且看守这里,有任何情况立刻与我联系,我会立即赶来。”
“是。”句芒点头应下。
依汪文迪所言,陈月歆按照之前小孙给过的地址,很快在九泽湖附近找到了一栋屋宅。
敲门之前,她又突然地产生了疑问——
小孙为什么要给她联系地址,难不成知道她会需要找他?
然眼下已管不了这细枝末节的东西,她连忙敲响了门。
小孙很快开门,还是那个普通的年青人,穿着普通的休闲居家服,见到是她,连忙把她迎进了家里。
陈月歆直接开门见山,道,“阵法已现,速找破阵之法。”
“我明白了。”小孙应声,面上了然,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边浏览起了手机。
“你认识阿迪?”陈月歆还是忍不住问道。
对方看了她一眼,并不回答,跟着又把视线转回了手机上。
过了大概半小时的时间,小孙才重新摆正了态度,开口刻板道,“九泽湖中有九灵聚阴阵,要破此阵,须毁九灵和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