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你脸怎么这么红,酒还没醒吗?”夏润心昨夜里救喝得最少,今日没有什么宿醉的感觉。
“不是,我就这个毛病,头天喝了酒,第二天脸才红--”夏沁玉心头跳了一下,随口胡诌了一句,又看向清雨手中捧着的东西,道:“大姐,这些红碎茶是宫里赏下来的,你尝尝--”
“方才都送那么多东西来了,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夏润心羞涩地笑笑,一笑,便觉得心头轻松了许多。
“林嫲嫲还挺靠谱的,这衣服的颜色款式和我给她说的差不多--”夏沁玉起身检视了一遍送来的东西,点头道。
“你昨夜还骂人家来着,今日见了,我都怪不好意思的,再怎么说,她也是王府老人,你当着众人让她没脸,日后怎好相处?”夏润心皱起了眉头。
“我是我,她是她,我自进府以来,未曾要求她做过改变,她也别想用她的那一套束缚我--”夏沁玉不以为然,翻看着衣服:“什么守寡、什么礼节、什么规矩,我都不在乎。”
夏润心惊讶于她的无所谓,疑惑地道:“四妹,你在家时不是这样的,你--很守规矩的--”
“大姐,人生苦短--”夏沁玉笑笑:“唯有自己才是自己的。”
她说着,抬头看夏润心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衣裙,便摇头道:“你这衣裳颜色不好,换一套吧,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紫色的,还为衣服颜色和夫人闹过气呢。”
想起小时候的事,夏润心也笑了,夏沁玉便道:“那你就换了吧,这套藕荷色的就好。”
“这颜色,我--”夏润心迟疑起来:“我很多年没有穿过这么鲜艳的颜色了。”
“这哪里鲜了,哎呀,换上吧,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见过你再穿紫色的衣服--”夏沁玉鼓励她,梅兰和清雨也在旁边鼓动,并且动手替她换上了衣裙。
夏润心半是含羞半是惶恐,低头看着丝绸的裙子,不自在起来:“这--这样好看吗?”
“好看极了,这颜色好衬你的雪白皮肤--”夏沁玉笑了,又道:“就是你首饰太素净了,一会儿清雨去库房里翻翻前些日子宫里头赏下来的那套缠枝钗簪,还有月影买来的外边最时新的绢纱花儿,配上这套衣服才好看--”
“算了四妹,这样我都很不自在了--”夏润心摸摸脸,感到了一丝燥热。
“不行,我才不相信你心中喜欢那些黑色青色的衣服--”夏沁玉笑笑,看看窗外天气晴好,便道:“我们去院子里摘桂花吧。”
“那怎么成?”夏润心又露出了平常的肃色:“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哎呀,你才多大点儿,不要说这样的话--”夏沁玉拉起她,就朝外边走:“反正院子里也没有人,再让梅兰和清雨去外边守着,我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夏润心被说服了,绸缎裁成的衣裙随着她的动作飘飞起来,让她也跟着跃跃欲试起来--
院子里的金桂依然香气馥郁,两人在树下伸手摘,却怎么也够不着,夏沁玉便将裙子一提,走开两步,跑过去一跳,抓住了一根枝丫,赶紧道:“大姐快来摘--”
夏润心笑着扯过,俩人摘了两枝,放在鼻子下轻嗅,同时感叹了一句:“好香啊--”
然后一起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如同金玲在园中回荡,夏润心的心情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和舒畅。
笑完了,俩人便在树下随意散起步,在这个花香馥郁、精巧漂亮的小花园中,夏润心心头的沉重第一次被放下了,她抬头看看蓝天白云,再看看怒放着的金桂,笑了道:“妹妹,此刻我才觉得,活着真有意思--”
“这才对呀!活着本来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不要让那些礼教世俗、执念禁锢了我们的心--”夏沁玉也叹息了起来:“只有自己感觉活着有意思了,才不枉活一场。”
“你还记得祖母吗?”夏润心突然问道,见她摇摇头,便道:“她老人家对你的要求没有那么高,所以你印象不深,可是对我要求很严,她说我是大小姐,是长姐,要给妹妹们做榜样--”
“她说世家女子,要笑不露齿、行不露足,不能肆意而为,万事都要考虑父亲和丈夫,这样才能得到丈夫的敬爱--”
“我不喜欢听这话,因为我爱笑也爱动,母亲对我约束很少,可是祖母总是斥责我,说我要再这般,是找不到好夫家的,我就想,我一定要嫁人吗--”夏润心站着,回忆让她看上去有些悲伤:“可是有一天,我遇到了他--”
“容大坏蛋吗?”夏沁玉也站住,问她:“难怪他上门提亲,你就应了。”
“我那日和母亲到长平侯府做客,我听见长平侯家的几位小姐背后议论我,说我举止不端庄,没有个千金小姐的样儿,说我定然嫁不出去,我生气了,躲在柳树背后,拿了根竹竿栓上了青蛙吓她们--”夏润心微微一笑:“吓得她们哇哇叫,我得意极了,谁知脚下踩滑了摔进了水池,是他救了我--”
“然后呢?”夏沁玉不太明白,这和她的改变有什么关系。
“我快被淹死了,他仿若从天而降的神,又是那么地矫健俊朗,我害羞了,刚要道谢,他却很是鄙夷地看着我说,疯疯癫癫地哪里像个女孩子。我被他那嫌弃的样子刺痛了,低头不敢说话,他站起来走了,他的同伴取笑他,说英雄救美一定会得美人以身相许,他却笑了起来,说刚才看她肆意谈笑的模样就讨厌,又怎会娶这么轻浮的女子--”
夏润心的眼眶渐渐湿了:“我那个时候,仿若又被扔进了水里,透不过气来,我才惊恐地意识到,祖母说的都是真的,我如果继续那样,是不会得到好归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