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刘宏。</p>
“儒门费尽苦功打造出来的重器，到头来，竟然是为你做嫁衣，有意思。”</p>
叶横舟本还奇怪，这本经书分明也是五星级层次的重器，落在袁隗、杨彪手里，怎会如此费拉不堪，现在看来，完全是因为这东西早就被刘宏给炼化，成为了他用来承载神位的神器。</p>
这也解释了叶横舟长久以来的一个疑问。</p>
自从听说了刘宏的荒唐事迹后，他就曾经思考过，为何这么一个延续党锢之祸，开创鸿都门学，铁了心要压制经学世家的皇帝，竟然同意打开国库，让儒门来炼制一本超越了寻常神兵的重器？</p>
现在看来，这便是真实原因了。</p>
想来也对，今文派本就是龙气体系的缔造者，刘宏既然想以此登神，怎么可能会不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p>
念及此处，叶横舟又想到了卢植。</p>
这位出身古文派的大宗师，明明就在洛阳城内，可直到如今也没有出面阻止自己，是不是也是因此，已经对这位天子彻底失望了？</p>
刘宏那边却没有传来半句回话。</p>
在方才一番苦战中，刘宏已意识到，与叶横舟这种天生的战将、斗将为敌，想要获得最终胜利，就决不能给他以丝毫喘息之机，只能用雷霆手段，一举将之彻底击杀。</p>
所以，刘宏也是毫不吝啬地耗费起龙气，哪怕这举动会让日后都坐不稳这大位，他也势在必行。</p>
刘宏是个聪明人，他不是不知道，现在天下崩坏至此，朝野上下，早已是人心浮动，甚至不乏觊觎他这张位置的人。</p>
但刘宏更明白，若是让那些野心家站到胜利，他还可以认输、可以投降，可以用种种政治手段来斡旋，大不了成为下一个海昏侯。</p>
之后再来徐徐图之。</p>
毕竟，刘宏很确信，这些精于政治斗争的老手，绝没有一人敢于背上弑君的骂名。</p>
但眼前这个人不一样。</p>
刘宏感觉得出来，他的目标无比明确，不是为了权、不是为了利，更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天下苍生。</p>
他只是想要自己的命！</p>
意识到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后，刘宏自然不敢有丝毫保留，他此刻已决定，用出那个最后手段。</p>
北宫深处，有一间深埋地底的密室。</p>
说是密室，其实内中空间极为宽广，这里向来是整个北宫最为神秘的禁地，日夜有着王越亲手调教出来的忠诚宦官守候。</p>
不要说进入此地，哪怕只是接近，都会被这群武艺高超的宦官们直接处决，不论官职大小。</p>
因为这里便是维系龙气体系的中枢之地，内中供奉着镇压十三州的核心镇物——九龙壁。</p>
数百颗硕大的夜明珠将密室照得一片通明，也映出了九龙壁的形貌，九条赤色的玉质神龙栩栩如生。</p>
九为数之极，五居其中，只要龙气数量足够点亮五条神龙，就代表天下人之心仍归汉室，天子之位也并未旁落。</p>
不过现在，这第五条神龙，也已到了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的地步，赤色神光极为微弱，完全是在苟延残喘。</p>
而且这光芒仍是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坚定不移地下降。</p>
地宫正中，还摆着一方祭坛。</p>
祭坛四方撑着四色旗幡，供案上则摆着九尊小鼎，尽管密室紧闭，旗幡仍是无风自动，九尊小鼎的光芒亦是摇晃不定。</p>
空气中不断传来沉闷的脆响声，就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正在试图撼动这方阵法。</p>
这种无形之力，正是来自于祭坛中被镇压的事物。</p>
那是一颗被封在水晶中的头颅。</p>
哪怕死去数百年，他的面容仍是饱满且有光泽，带着沉重的威严，双目紧闭，令人望之生畏。</p>
无数青黑根须，遍布在水晶中，就像是此人旺盛的毛发，又像是延伸而出的血管，如果仔细去看，还能发现这些根须正在晶体中以极缓慢的速度蠕动着。</p>
——他，或者说它们还活着！</p>
据说汉室传国之宝有三，高祖斩蛇的赤霄剑为其一，其二是一双儒门至圣先师留下的孔子屐，其中当属第三件宝物，最为诡异也最为骇人。</p>
正是当初那位一手覆灭前汉，建立新朝的儒门古文派大宗师，王莽王巨君。</p>
西汉末年，妖祸爆发，王莽奉哀帝之命，挟门人弟子出新都，平定妖祸。</p>
奈何这种力量实在是来得太过无端，饶是王莽的修为已属当世顶尖，隐有天下第一人之实，也分析不出多少头绪。</p>
情急之下，他做了个极为大胆的决定，那便是干脆吸纳这股妖变之力入体，用给自己的身体，来感受这种力量的源头。</p>
没有人知道，王莽究竟从这件事中得到了什么领悟，人们只知道，从那天之后，他似是已掌握了这妖变根须的变化，用了不到一月，便平定了妖祸。</p>
哀帝大喜过望，当即决定在未央宫召见这位大汉忠良，却不曾想王莽上殿之后，当即宣称妖祸之源不在别处，而在天子，一掌横出，将哀帝生生劈死在帝位上，从此篡汉自立，改国号为新。</p>
因为已从妖变之力中意识到，妖祸爆发的根源，就是天下民众积怨过多，所以王莽上位之后，一路雷厉风行，以一种壮士断腕的态度，从上到下地推动改革措施。</p>
刚开始，王莽还能凭借横压一世的无敌功力，强行推动这些政策的执行，不过随着改革逐渐深入，来自各方的阻力也不断增大。</p>
再加上，他年老体衰之后，难以镇压入体的妖变之力，终是被其入侵脑宫，行事变得暴虐无常，终于犯了众怒。</p>
地皇四年，绿林一脉的祖师爷领衔，儒门、兵家、道门，以及来自百家的大成就者们紧随其后，横击此人于殿前，不知死了多少宗师，才将这位旷古烁今的“圣王”彻底埋葬。</p>
因与妖变之力深度结合，这位圣王虽死不僵，故而光武帝便手持赤霄剑，斩下了他的头颅，再将这颗头镇压在九龙壁之下，成为东汉历代的传国之宝。</p>
光武帝临死前曾留言，后代子孙若有能为者，定当斩出此贼首级，为汉室拔出一祸。</p>
可刘宏却不这么看。</p>
而且因为他早有封神之心，也不甚关心什么汉室基业，所以，在他眼中这颗头分明就是一件用来玉石俱焚的最佳宝物。</p>
现在，就是使用这东西的时候了。</p>
心念把定，九龙壁中腾出的浓厚龙气骤然收回。</p>
那颗头颅缓缓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对灿金竖瞳。</p>
无论是旗幡、祭坛、还是仿照禹皇九鼎炼制的九尊小鼎，都在此人的目光下颤动、摇晃、乃至破碎！</p>
由历代皇室强者施加了数百年的封阵就此失效。</p>
时隔一百六十六年，将近三个甲子的时光，王莽王巨君，终于再临尘寰！(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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