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你刚上高三那会儿,他查出了肠癌,还是晚期,身体垮得很快,不到一年就不行了,他……他家里边儿也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我的号码,一直给我打电话,说什么想见见你,好像还是点儿遗产?不过我没答应。”
“……他死啊活呀的,跟我有关系吗?别再给我打电……闺女?那是我闺女,姓姜,跟他姓赵的有什么关系?我警告你们,要是敢打扰我闺……鹤儿回来了?这么早?今儿不上晚自习吗?”
姜鹤突然想起自己高三那年的四五月份,姜小萍总是背着她接电话,语气也说不出的古怪,她忙得天昏地暗,满脑子都是氧化还原、矢量因果还有组织液淋巴结之类的知识点,却还是注意到了。
“明天三测,今天不上晚自习了……妈,我好累,我想泡个澡。”
可姜鹤压根没往心里去,还以为又是哪个被她妈一脚蹬了的男人,在那儿不死心地纠缠呢!
姜小萍年轻那会儿的男人缘儿极好,她有张规整婉约的圆脸,嘴角还有俩梨涡,笑起来跟刚出锅的枣泥糯米糕似的,又甜又糯,带姜鹤去高中报道的时候,看着也就比她大个七八岁,跟她姐似的,不少男生看她看得恨不得把脑袋拧下来。
姜鹤上高中之前,姜小萍身边的各色男人更是走马灯似的换,她挺长一段时间都为此忧思重重,特别担心姜小萍会跟其中的某一个定下来,组建全新的家庭,然后生个弟弟或者是妹妹的,到时候她又成了多余的那个,被姜小萍若无其事地丢还给姥儿。
“享福?伺候男人享的是哪门子的福?我可没那么贱!男人啊,玩儿玩儿得了。”
姜鹤中考后的那个暑假,姜小萍有回当着众人的面儿说了这么句话,姜鹤那颗总也悬着的心便偷偷放下来了。
姜鹤当时考上市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姜小萍开心得不得了,她在酒店摆了七八桌还嫌不过瘾,又请大伙儿去她新装修的萍水汤泉泡澡,一群女人正赤条条地泡在澡池子里呢,同楼栋一个岁数跟姜小萍差不多的女人非要给她介绍自己离异的表哥。
她之前已经提过好几回了,姜小萍不想当面落了她的面子,回回都客客气气地回她一句“以后再说”,一般人早就明白姜小萍是怎么个意思,可那女人却没完没了,那天更是不依不饶地拉着姜鹤,非要逼姜小萍当场表态。
“鹤儿都这么大了,你这苦也吃到头了,该找个男人好好享享福了……鹤儿,姨说得没错是吧?你妈这么多年一个人拉扯你,还干开着洗浴中心,多不容易啊!”
“……嗯。”姜鹤给那人问到脸上,心里纵使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面上却也只能笑着点头。
“‘嗯’什么‘嗯’,你瞧见我吃苦了?”姜小萍嫌弃地伸手戳了戳姜鹤的眉心,她一张圆脸被热水熏得跟个红苹果似的,瞧着人畜无害,可说的话却跟刀子似的扎人。
“我跟鹤儿我们俩日子过得开心着呢!谁苦啊?别是自个儿那日子过得跟黄连似的,看谁都觉得背地里偷偷喝苦水儿!”
姜小萍几句话夹枪带棒的,相当于把周围一圈结了婚的女的都给骂了,姜鹤心里美得跟喝了玻璃瓶的可乐似的,却还不忘偷摸在水下拽她妈的手。
姜小萍把姜鹤的手反手攥住,满不在乎地看着脸色铁青的女人继续说,“另外白姐,就您那表哥,170的个儿、170斤的体重,那不就是个立方体吗?我这人啊,打小几何成绩就不好,跟这体那柱的不对付,还是算了吧。”
姜小萍讲完半晌,姜鹤也没点反应,她注意到姜鹤眉头紧锁,好似陷入沉思。
“想什么呢?”姜小萍做好了闺女跟她兴师问罪的思想准备,毕竟亲爹死了都没跟她说一声,生气也属实正常。
不过就算再来一次,姜小萍也不打算说,姓赵的死不瞑目,是他的活该,可要是影响鹤儿的高考,那可就是天大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