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番外篇·有些感情不得好死③(2 / 2)

“对不起绾绾,他……他是我前男友。”</p>

前男友黎先生从酷炫狂拽吊炸天的表情变成了一脸懵逼,扭过脸来看我。</p>

我挤眉弄眼对着程千绾笑,“前几天是我们闹变扭……”</p>

“你怎么不早说?”</p>

程千绾放下扫把,“你们之间吵架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演电视剧似的……”</p>

我说,“不大想让你知道我谈恋爱了……”</p>

黎悯看我影后一般的演技,冷笑两声。</p>

“……你这人真无聊……”程千绾上前来,干脆大方地和黎悯道了个歉,“抱歉啊帅哥,先前不知道你是我们家祝贪的前男友,不过现在你俩矛盾应该解决了吧?”</p>

程千绾眼神瞄了瞄我脖子上的吻痕,意味深长。</p>

我被她这个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忙不叠加地点头,“好了好了。”</p>

岂料黎悯斯斯文文白白净净一笑,冲我眯眼咧嘴,跟个阳光大男孩似的,“好了就搬回去吧。”</p>

“……”黎悯这他妈是个奥斯卡影帝啊!变脸能力比起她来简直有过之无不及啊!</p>

程千绾不知道帮什么忙,就冲进我房间帮我打理行李,最后将我的行李箱往门外一丢,直接丢给我,“我帮你打包好了,你可以滚蛋了。”</p>

我懵逼。我说程千绾,你这就要赶我走?</p>

程千绾翻了个白眼,“快走!每天夜里还要等你回家烦死了,你昨天又夜不归宿了吧?”</p>

夜不归宿四个字一出,一对冰冷的视线投在我脸上。</p>

我笑得尴尬,拎着行李箱,程千绾把我整个人往外推,推出门随后干净利落地拍拍手,皮笑肉不笑喊了声再见,直接嘭的一声冲我摔上了门。</p>

擦!我这都交的什么朋友!</p>

黎悯在一边高深莫测看着我,“回家?”</p>

这两个字激起我内心一片惊涛骇浪,但我表情还是不变,我说,“我再回去,尴尬吗?”</p>

“尴尬什么?”</p>

“虞晚眠……不是要来吗?”</p>

“我昨天就让她回去了。”</p>

黎悯双手插兜往玛莎拉蒂走去,“带上行李,滚过来。”</p>

我一边跟着他,一边支支吾吾地小声嚷嚷,“知道我的好了吧,现在要我回去了吧……”</p>

黎悯转身目光似笑非笑看着我。</p>

“……垃圾渣男就是犯贱。”超小声嚷嚷。</p>

“祝贪。”黎悯总算把脚步一停,“你是觉得我听不见吗?”</p>

我改了脸色,“没有啊黎少,您耳聪目明,冰雪聪明!”</p>

黎悯又是冷笑一声,接着说道,“我昨天没跟虞晚眠上床,你走后我就把她送回去了。”</p>

似乎是在解释什么。</p>

然而——我哦了一声,什么意思啊,不就是我不来你们也顺水推舟吗,刻意解释干什么,说的自己跟正人君子似的。你多下三滥我还能不知道?</p>

放好行李我坐回座位上,我看着黎悯发动车子随后踩下油门,他说,“祝贪,你最近胆子真的越来越大了。”</p>

就着风声,我将声音送了出去,“是啊,离了你,我越活越开心。”</p>

“那还真不好意思,我把你带回来。”黎悯笑了笑将油门踩得更深了,一下子车速飞快,将我的头发吹得疯狂乱舞,我说,“这次带回去能不能不要那么对待我了,黎悯,我们彼此扯平好吗?”</p>

我这句话实在是太小心翼翼,甚至风一吹都能吹散,我不知道黎悯有没有听见,或者说,他听见了也当没听见。</p>

毕竟推卸责任真的很舒服。</p>

沉默好久,耳边只有风声进来,我以为自己刚刚那句话似乎是错觉的时候,黎悯开口说话了。</p>

他声音冰冷,透着风带着寒意钻进我的耳朵,如同冰冷的钢针一点一点推进,密密麻麻遍布痛楚,我甚至怀疑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或许都忘了跳动。</p>

飞速奔驰的跑车在公路上划过一道漂亮而又凌厉的寒光线条,随后一闪而过转瞬即逝,风声飒飒夹杂着不知道是谁的叹息轻轻在我耳边打着转儿擦过去。</p>

初秋已经有些凉意,微微吹起我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我被风吹得迷了眼,不知道为什么连同眼前的一片景色都跟着模糊,视野仿佛天旋地转,脑海里只剩下他刚才那句话——</p>

他说,“祝贪,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大概也只能纠缠一个月了。下个月我要订婚了,和虞晚眠。”</p>

我被他这句话震得心神恍惚好久,许久才回过神来,我说,“你再说一遍?”</p>

黎悯转过脸来看我一眼,他说,“合同到期之后,我们就结束吧。”</p>

我笑了,我哆嗦着说,“是啊!合同还有一个月就结束了呢!我巴不得离你远远的!”</p>

黎悯没说话,继续开车。</p>

我茫然地睁着眼睛,忽然间就生出一种无力感。一种对以后的路脱力的失落包裹住我,我在想,我和黎悯可能真的要到此为止了吧。</p>

一年到了,我们再爱再恨都结束了。</p>

回去路上我们两人都没说话,到家的时候黎悯一言不发熄了车子,我跟在他身后提了行李箱出来,我忽然觉得其实行李完全是不必要的。</p>

反正我一个月后就又要搬出去,这样带来带去何必呢。</p>

在门口,黎悯如同往常那样脱下衣服递给我,我熟练地挂起来随后帮他拿出了鞋子,这一连串动作仿佛已经刻进了我的本能中,如同被设定好的机器人一般,我就这么自觉地为他服务着。</p>

黎悯看着我,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我看不懂的情绪。</p>

他脸很白,眼睛深邃,又清冷又不好惹,他没有用那种懒洋洋的态度看着我,反而是用那种认真而又……深沉的眼神,将视线投在我脸上。</p>

我抿了抿唇,没说话。</p>

黎悯转过身来看着我,冷不防我一下子撞上了他,后退几步,抬头发现他神色莫名。</p>

像是酝酿了好久的情绪,黎悯张了张嘴巴说,“一个月后……我会给你一套房子,你可以那里住。”</p>

我笑了,“黎少这是要送我房子吗?分手费?黎少大方。”</p>

说完我不等他说话,就直冲冲往家里去,“真好,我这副身体还挺值钱的,吃喝不用愁了。”</p>

“祝贪。”黎悯在背后叫我,他的声音低低的,“合约结束后,你打算怎么办?”</p>

这个问题程千绾也问过我,我当时说,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但是现在一想,这种念头对我来说,又平淡,又奢求。</p>

但是我说,“这和您有关系吗?”</p>

黎悯眯了眯眼,走到我面前,说道,“别让我发现你被别人包着。”</p>

这句话带着冰冷的怒意将我的胸膛击穿,我拎着行李箱浑身发抖,我说,“黎少,结束后您还要限制我的自由是吗?”</p>

黎悯转过头来,那一刻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片惊涛骇浪,看见我在他那双眼里死去活来,活来死去,滔天海洋中挣扎,得不到救赎。</p>

他说,“老死不相往来也没关系,别让我听见你被别人包养的消息。一个字都不行。”</p>

我捂着胸口笑了笑,我说,“黎悯,爱我一次,有这么难吗?”</p>

黎悯转头望向我,瞳仁紧缩几分,他像是不可置信一般,站在门口,身体都僵硬了,他说,“你说什么,祝贪?”</p>

他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祝贪?”</p>

我笑着将眼泪收回去,这玩意儿真是没有任何用场,像我这种铁石心肠的人,到底会为了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流眼泪呢。</p>

我说,“黎悯,我好累。我也是恨不下去了,才想来爱着试试啊。”</p>

黎悯上前将我手中的行李接过去,在我错愕的注视下把我行李提进屋子——这是他平时不会有的绅士风度,随后他往前走,转过头来看我,“还愣着干什么?进来给我做饭,顺路——”</p>

“顺路整理rocco的保温箱。”</p>

我挂着泪珠接上他的话,随后进去客厅,动作熟练地走向厨房,黎悯在我背后一直看我,目光很重很重。</p>

我们之前刚才的那个话题就如同是不存在过一般,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忽视,或者说,逃避。</p>

爱这种东西对我和黎悯来说,就如同致命的毒药。</p>

无情地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可以登上高峰,而若是有情了就必死无疑。就必须背负那些内疚的情绪,就必须活在某个人的期待里——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就相当于亲手交给对方刀子,并且赋予了他将刀子捅进自己胸口的权利。</p>

我一边给黎悯做饭,一边混乱地想着事情,最近遭遇的太多,无数事情在我脑海里缠成一团,等我有空要好好静下心来想想。</p>

到底要何去何从。</p>

那顿晚饭我和黎悯吃得都很沉默,随后他上楼,我也跟着上楼,走到自己小房间门口的时候,我看到过道对面的黎悯按下把手,却没有推开门。</p>

他也没转头,就是站在那里说了一句,“祝贪,等下来我房间。”</p>

我垂下眼睛,应了一声,“好。”</p>

*******</p>

真是漫长而又无趣的一夜啊。</p>

我从空白的梦里醒过来的时候,黎悯正在衣柜面前穿衣服,他照例要去上班,正赤裸着上半身拿衬衫。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我,瞳仁仿佛是个缩小的微观宇宙,渺远而又清冷,“醒了就去给我做早饭。”</p>

我来不及收拾自己,他一扬手,极为随便地丢给我一件男士卫衣,“先去给我做饭。”</p>

我愣愣地看着手里的衣服,竟然有片刻回不过神。</p>

吃早饭的时候气氛依旧如同昨天晚上那般沉默,我有些忍受不住这样的气氛,甚至有点想逃离餐桌。黎悯放下筷子的时候,我总算松了口气,他看了我一眼,随后道,“你还去盛达上班吗?”</p>

我耸耸肩,“我把老板炒了。”</p>

黎悯勾唇笑了笑,“挺有骨气啊……”</p>

下一秒话音一转,“可惜了,你还是得回去上班。”</p>

我直勾勾看着他,我说,“这是你的意思吗?”</p>

“这很重要吗?”黎悯回问我,眼神犀利而又冰冷。</p>

我说,“是的。”</p>

“那你就当做是我的命令吧,我会帮你找虞渊说好话,明天起继续去盛达集团上班。”</p>

黎悯从餐桌面前站起来,我在他转身那一刻问他,“黎悯,如果我们结束了,你还要保持这样的关系吗?”</p>

黎悯没有给我回答,转而自己拿了衣服就走出门,留给我一个伶仃挺拔的背影。</p>

我笑了笑,是了,黎悯,你给我最多的,都是我的背影。</p>

我在餐桌前发了会呆就站起来收拾,给rocco换了黏土,又重新给另外几位主子换了清水,随后将黎悯整栋别墅的地板来来回回拖了一遍,最后我累得筋疲力尽躺在榻榻米上,一边喘气,一边不断地回想往事。</p>

我想着想着就笑出声,随后拿出手机,很没尊严地给虞渊发了条短信。</p>

【虞总,我已经清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希望虞总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辜负公司的希望。】</p>

没有收到短信,我也不指望虞渊回我。他把我拉进黑名单都说不准。</p>

我就这样躺在榻榻米上睡了过去。</p>

睡醒的时候居然已经是晚上11点多,我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我从下午开始睡觉居然差点睡到第二天。这几天醒得也越来越晚了,看来果然是老了……</p>

我起身,刚打算躺床上继续把剩下一个小时睡过去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黎悯两个字在上面不断地闪烁着,刺痛了我的视线。</p>

我如同触电一般,发了好一会呆才接起来,一接通,他的声音就从那边传了过来,“呆子啊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p>

这个腔调……我小心翼翼问了句,“黎少您喝酒了?”</p>

黎悯报给我一个地址,“mago611过来接我。”</p>

我想了一会道,“这……不大好吧?”</p>

那边黎悯在冷笑,“接虞渊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不好呢?接我就不肯了?祝贪,你有权利说不吗?”</p>

我呼吸一滞,我说,“黎少,您喝多了。”</p>

“知道我喝多了还不来接我?”</p>

“黎少,您不能整天喝酒。”</p>

“你他妈是我保姆吗,整天教训我?”</p>

“我的确是您的保姆。”</p>

“……”对面黎悯没词了,好一会才回我,“你少跟我打太极,意思是不想来接我?”</p>

我拿着电话笑得有些凄惨,“黎少,我不想去mago,我怕遇见熟人。”</p>

“熟人?”黎悯拔高声调笑了一声,“mago还有你的熟人啊,祝贪,你以前是祝家千金时候认识的熟人?”</p>

瞧瞧这人,哪怕喝酒了一样不会忘记如何刺痛我。</p>

我说,“黎少,您等我二十分钟,我这就来。”</p>

起身,换衣服,化妆,打车出门,mago在市中心,离我们家里实在是近,黎悯非要叫我去的理由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我清楚他们房间里肯定有我不想见到的人。</p>

所以黎悯才会这么要求要我过去。</p>

等我到了mago611的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推门的时候,里面的门被人一下子拉开了——</p>

卫阙扯着领带走出来,撞上我,咧嘴一笑,“哟!祝贪!”</p>

我冲他冷笑,“不喊我小姐姐了?”</p>

“不熟的才喊小姐姐,我俩什么关系啊……”</p>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我直接捂住嘴巴,我瞪大眼睛警告他,“你别乱说话!里面都有谁?”</p>

卫阙冲我嬉皮笑脸,眨眨眼就,我松开他,他喘口气道,“有你哥,有你前任,有你前任的兄弟,有你前任的现任,还有你老相好我。”</p>

“……”都什么什么前任现任老相好啊,这关系可真够乱的。</p>

我转身就走,“别告诉任何人看见过我。”</p>

“哎哎哎,别啊。”卫阙拉住我,对着我笑道,“肯定是黎悯喊你来的吧?进来喝酒吧,我今天绝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说漏嘴的!”</p>

我翻他一个白眼,随后进去,黎悯果然跟虞晚眠笑得正开心,我就说这厮有人陪怎么还会喊我过来,原来是想看我好戏。</p>

我笑了笑,顺手就勾着卫阙,我说,“卫少,我坐哪儿?”</p>

话音刚落,对面就有一对视线投过来,我抬头,撞上祝怀的眸子,心里瑟缩了一下。</p>

“祝贪果然来了,哈哈,黎少,您真是一个电话就能喊她过来。”</p>

我一愣,卫阙给我解释,“我们刚刚在玩真心话大冒险……”</p>

一股寒意从头到脚就这么窜了起来,我哆嗦地抓着肩上包的带子,气得红了眼,直直冲着黎悯道,“黎少,您玩我呢?”</p>

周围人停了下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p>

祝怀眉头紧紧皱起,刚想说话,就被黎悯冰冷的声音打断——</p>

“祝贪,怎么,我没玩过你?”他眯着眼睛,眸子漂亮而又精致,冲我笑笑,似乎压根没有把我的怒意放在心上,搂着虞晚眠,对方正冲我嚣张地笑。</p>

“哎哟,这不是祝贪吗?我男朋友一个电话就这么跑过来,真是不要脸啊。”她说话的时候挑起了眉毛,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太恶心人了,上次酒喝多还来我们家门口演戏。卫少,你可小心被身边那个狐狸精勾引啊。”</p>

被点名的卫阙一脸懵逼,“关我啥事啊?”</p>

黎悯还在那边笑,“来都来了,不坐下来喝一杯?”</p>

我气得脸色惨白,死死攥着拳头,黎悯看出了我强忍的怒意,却依旧好心情地刺激我,“你想坐卫阙身边,也先掂量清楚自己是什么人。”</p>

是啊,我什么人啊,我哪配和你们一起呢!</p>

我眯眼笑了一声,一把抓起茶几上的酒就冲着黎悯泼过去——“王八蛋,你他妈真的low到家了!”</p>

这惊变全场人都没有料到,虞晚眠尖叫一声,酒杯摔在黎悯的额头,原本装在里面的酒飞溅出来,溅了他们两个人一身。黎悯原本名贵的衬衫被打湿了,虞晚眠更是狼狈,妆都花了。这模样,我一看就笑得更开心了。</p>

瞧瞧,多像曾经在KTV被你们泼了酒的我。</p>

我手指还在颤抖着,眼睛却血红,死死盯着黎悯,我说,“黎悯,你他妈不把我当人,可我是人,我是活生生的人!哪怕我是你包养的小姐,你也没这资格来侮辱我!”</p>

黎悯脸上强忍着怒意,对着我,一字一句,“祝贪,给我道歉。”</p>

“道歉?”</p>

我像是听见笑话一般,“我给你道歉,还是你给我道歉?”</p>

卫阙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赶紧来到我身边,“小姑奶奶你这是做什么!”</p>

我抬手就是一个耳光,随后硬生生在即将碰到他脸的时候停下,整只手臂都在不断地发抖,卫阙将我的手拿下来握在掌心,他说,“你在怕?”</p>

泪模糊了视野。</p>

我转过头,对着黎悯笑出了泪花,我说,“没关系,黎悯,我也就是一个你不要的破鞋,我把自己看得可清楚了。”</p>

黎悯瞳仁紧缩几分,见到我踮起脚,将吻落在卫阙的额头,我说,“你侮辱我,无所谓,我爽着呢。但是黎悯,我不要配合你了。”</p>

笑着勾住卫阙的脖子,察觉到男人身体的僵硬,我冲黎悯露出一个惨笑,“恭喜你,黎悯,从今天起,没有了我的倒贴,你的人生将更加精彩!”</p>

你需要我的配合,需要我的忍受。离了我,你才是被毁的彻底的那一个!</p>

我转头,对着卫阙轻声道,“带我走。”</p>

“干什么?!”卫阙吓了一跳,我改为搂住他的腰,扑在他怀里,眼泪便一下子肆无忌惮地流了出来,我说,“走,把上次没有做完的爱做完吧。”</p>

卫阙拦腰就抱起我,竟然直接转身就走出门,背后黎悯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射过来,我全身剧痛,如同行走在刀刃之上。</p>

我心想,黎悯,我们算是彻底玩完了。</p>

我要你后悔,我要你痛不欲生!</p>

******</p>

到酒店的时候,卫阙将我放在床上,随后笑着对我说,“这次没被人下药?”</p>

我摇摇头,“也没喝多。”</p>

卫阙想吻我,可是最后吻却落在我额头,我伸手去搂他,他无奈地笑,“你别勾引我,我也很想的。”</p>

“那你为什么不做?”我直勾勾盯着他。</p>

“因为你被下药了。”卫阙笑着摇摇头,“被黎悯。我不乘人之危,我是个有道德底线的男人。”</p>

我心中一痛,说不出话来,只是这样沉默地看着他,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是很疼很疼,所以卫阙才会摸摸我的头说,“别难受了,去洗个澡吧。”</p>

我惨白着脸翻身下床,卫阙走到床头边,叹了口气,发了个消息给黎悯,随后收回手机,来到浴室门口。</p>

我正好脱了衣服,吓了一跳,隔着玻璃,他带着笑气的声音传进来,“干什么,我又不是没看过。”</p>

我正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卫阙又说,“你腰臀上的纹身挺好看的。”</p>

我冲着玻璃甩过去一条毛巾,“滚蛋!”</p>

“唉,我滚了啊,房间给你开着,我回去了。”</p>

卫阙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过来。</p>

我一顿,我说,“你要走?”</p>

卫阙乐了,“你真要我陪你啊?别了啊,我还不想跟黎悯反目成仇,我刚刚给他发了短信,说给你开了间房等下就回来。”</p>

“……”我咬牙切齿,“你们都这样了还能做兄弟吗?”</p>

卫阙似乎很错愕,“怎么了,我又没睡他老婆。”</p>

“可是我之前跟过黎悯!”</p>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一个女人而已,谁会在意……”卫阙说的话刺痛到了我,我才了然。</p>

原来大家都没把我当回事,就如同一个玩具,所以我陪谁,都不算是事儿。</p>

我在黎悯心中的地位还真就如同一个垃圾。</p>

我沉默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最终喃喃道,“那你走吧,路上小心。”</p>

“哈哈,你这话说的。”卫阙用手在玻璃门上面敲了两声做表示,随后我看到他的身影离开了玻璃面前,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不远处传来房间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p>

我没犹豫,打开淋浴喷头,温水倾洒而下,淋透我整个身体。</p>

我站在蓬头下大哭了一场,悲伤从每个毛孔里溢出来,我觉得我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p>

黎悯,我不要在你身上放希望了,再也不要了……</p>

我真的好累,放过我吧。</p>

我闭上眼睛,关上了水龙头,随后走出来,穿着一件浴巾,正好听到门口有人敲门,一边敲一边问,“您好,请问里面有人吗?”</p>

我心里一紧,莫非是卫阙的朋友?</p>

可是这个房间也是刚开的……这么快就有朋友找上门?</p>

我怀疑着到底要不要开门的时候,外面又喊了一声,“请问里面有没有人?”</p>

正常人是不会对着一个酒店房间问有没有人这种问题的吧……?我刚打算当做没听见,下一秒门把锁被人狠狠踹了两脚,紧跟着有一堆穿着黑衣服的人冲上来将我死死按住!</p>

我一个闪身从他们的手中逃出,跑到床边摁了一下服务铃,随后举起台灯抓在手里,我说,“你们是谁?”</p>

“你不用知道我们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你得罪人了!”</p>

为首一个戴着口罩的黑衣人笑了笑,“好不容易等到卫少从你房间里出来,你这种婊子真的是谁都可以骑吧?”</p>

我慢慢后退着,今天房间在3楼,砸碎了窗户跳下去或许还会有一条活路……虽然不知道这帮人是谁喊来要对付我的,不过我想,想干掉我的人的确不少。</p>

跟我结下梁子的一抓一大把,做人太坏也就这点不好,随时随地都容易死。</p>

我深呼吸着,看着他们慢慢包围我,我说,“各位,就当我求你们,死到临头我想知道是谁想做掉我。”</p>

“哈哈!”他们看我瑟瑟发抖的样子笑了笑,“你猜,你得罪了哪位大小姐?”</p>

大小姐三个字一出,虞晚眠的名字就跟着冒了出来。</p>

她今天也在场,看我落单了所以想要收拾我?</p>

我冷笑一声,“虞晚眠?她算什么大小姐,领养孤儿一个,也好意思把自己当千金?”</p>

“闭嘴!”</p>

为首的男人直接冲上前,我靠着本能退后一步跃开,在他出拳向我打来的时候借着力道用手臂狠狠撑住——!!</p>

“居然还是个有两下的,难怪虞小姐要我们多带一些人,这妞烈得很,不如我们先抓住她好好尝尝,尝完了再带走给虞小姐也不错。”</p>

说音刚落,一群人冲我而来,我手中的台灯不知道砸到了谁脑袋上,顿时碎片四飞,我丢掉台灯赤手空拳受住了人家的一拳,往后退几步,用肩膀重重撞在玻璃上!</p>

“哟?还想着逃跑呢?”</p>

他们手里甩了甩钢管,“你当这里是一楼吗?你要是真想跳窗出去,哥几个就帮你打开窗,怎么样,你有胆子跳下去给我们看看?”</p>

我笑了,“我除了没胆子死,别的什么都敢做。”</p>

下一秒,一个钢棍冲着我的脑袋用力摔过来,我躲闪不及被砸中,脑袋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嗡响!我整个人恍惚着,跌跌撞撞后退几步,剧痛伴随着恍惚扩散开来,我全身都开始发抖,一抹后脑勺,鲜血染红了我的手掌。</p>

他们看好戏似的把我围住,看着我站起来,我想说话,发现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眼前视野开始动荡摇晃,让我分不清东南西北。</p>

一切都在天旋地转,我在想是不是刚刚那一下伤到了脑袋里的眼部神经,下一秒黑暗袭来,我整个人失去力气跌在地上。</p>

我昏迷前失明了几秒,随后黑暗就带走了我的全部意识。</p>

******</p>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四周都是冰冷的水泥墙,我睁开眼的时候视线还是晦暗不明的。房间里光线很暗,我头昏脑涨地撑着眼皮好久,视线才渐渐开始有了焦点——模糊的景象开始清晰,我看到了眼前椅子上坐着一个人。</p>

他笑了笑,“你好,我叫唐为,你可以叫我唐三爷。”</p>

我没说话,咳出一口血水。</p>

“哎呀。”唐为啧啧了两声,“这群人下手怎么就没个轻重呢,就这么粗暴地对待小姑娘。”</p>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抽出香烟来点燃了,随后慢慢地,用力地吸了一口,隔了好久才将烟缓慢地吐出来,转过头来看着我,“听说,你是晚眠最讨厌的人。”</p>

晚眠这么亲密的称呼让我笑了笑,我说,“那我也来猜猜,您是虞晚眠的备胎吧?”</p>

唐为像是被我刺激到了一般,俊秀的五官猛地扭曲了,如同一个恶鬼。他上前掐住我的喉咙,我没有力气,只能被他这么拖着,我说,“不会被我猜中了吧?”</p>

唐为死死抓住我的喉咙,手指像是要刺进我的脖子里,他红着双眼,“你有什么资格说她?你这只鸡!!”</p>

我笑得更畅快,“你不是跟我彼此彼此吗!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就是条狗!”</p>

唐为重重打了我一拳,我整个人跌在地上,他冲我啐了一口,我身上穿的是浴衣,挣扎间已经开了一大半,我无所谓地笑笑,当着他的面将衣服整理好,随后冲他冷笑。</p>

他在一次上前,这次改作轻轻地抚摸我的脸,他说,“给你一个机会,想死得不那么痛苦的话,就讨我开心一次怎么样?”</p>

我哈哈大笑,“你说什么?”</p>

唐为扭曲了脸,“你是第一个这样不找好歹的女人。”</p>

我说,“我向来不知好歹。”</p>

随后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手指贴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站稳了,我赤裸着脚,将自己站得笔直。我说,“想要我伺候你?想得美!”</p>

唐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发着怒上来一拳砸在我墙边,我说,“想做啊?赶紧做,反正我倒是无所谓。就如同您所说的,我本来就是只鸡,你拿强奸这种东西来威胁我,根本对我构不成伤害。”</p>

我笑了笑,“怪可怜的,对着虞晚眠摇尾巴摇得那么欢,而虞晚眠的笑脸,全都给了黎悯……”</p>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p>

唐为抓着我的头狠狠往墙上砸去,登时头皮传来一阵刺痛,下一秒脑袋去墙壁撞击,再一次让我眼前的世界都跟着颤抖了。</p>

我发出一声闷响,伴随着这声声响,剧痛蔓延,我全身都发着抖,脸色灰白,唐为将我提起来,随后直接扯开了我的浴袍,“妈的,烂货一个还装什么纯洁!”</p>

他将我用力摔在地上,我磕伤了手臂,擦破了手掌心,但是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不料被他更用力地按住——</p>

“臭婊子,想逃去哪儿?”我头发硬生生被他扯下一把,头皮的刺痛让我终于惨叫出声,我转身狠狠踢向他,“别碰我,疯子!”</p>

“虞晚眠说,你今儿泼了黎悯的酒,她要替黎悯好好管教你。”</p>

唐为耸耸肩,似乎是无奈地笑了笑,“你也挺可惜的,跟了黎悯那么久,到头来抵不上一个虞晚眠,哈哈,多可怜,可怜得我都开始心疼你了。你瞧瞧你自己这副样子呀,啧啧。”</p>

我没说话,眼睛血红地盯着他,死死盯着,我说,“你最好祈祷我今天死在这里。”</p>

“若是被我逃出去,我回来绝对弄死你——!!”</p>

“哟!这声喊得多有气势啊。”唐为上前狠狠甩了我一个巴掌,我伸出指甲去抓他,“别,碰,我!”</p>

“装给谁看啊!”唐为将我的脸死死按在地上,把我整个人翻过来,让我脸贴地,随后用力剥着我背上的浴袍。我使劲挣扎,他将我狠狠按住,随后将我的手扭到背后,用脚踩住我的小腿,将整件浴袍从我身上扒了下来。</p>

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冷意从毛孔钻入皮肤,我浑身一个哆嗦,嘶吼着,“放开我!”</p>

“哟,真是个骚货,屁股上还有个纹身呢。”</p>

我血红着眼睛,“放开我!”</p>

“放开你?”</p>

唐为笑了笑,“晚眠说了,今晚我怎么对你都没事,哪怕玩出人命……”</p>

我惨白的脸色很好地取悦了他,他转身从墙壁上取下一根皮鞭,带着风抽在我耳边,狰狞恐怖地笑了几,“长夜漫漫,我不着急睡你,我们慢慢来……一件一件地玩过来。”</p>

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瞳仁骤然紧缩。</p>

******</p>

【同一时间】</p>

卫阙回到611的时候,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聚集在他身上,卫阙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卧槽救命!我什么都没做!你们相信我!”</p>

祝怀在一边目光冰冷,“祝贪是什么时候认识你的?”</p>

卫阙扳扳手指头,“也就几天前吧。”</p>

“几天前才认识,她就给你抛暗示?”老四在一边出口冷笑,“还有说上一次没做完的爱呢?卫阙,这种婊子你也要?”</p>

卫阙皱了皱眉,“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她是婊子你睡过她?”</p>

“这么快就帮她说话了啊。”老四举起酒杯来,“我把你当兄弟才提醒你,上一次我也见过她,装清高厉害的很,你可别被她骗了。”</p>

卫阙没说话,只是脸上露出了不大高兴的表情。</p>

黎悯在一边眯着眼,“她睡下了?”</p>

卫阙有些尴尬地看他,“是的,安达仕的602.”</p>

黎悯没说话,眸光里深深浅浅似乎透着光晕,包厢里的光打在他脸上,衬得他冷漠,又像是一座精美的雕像,他好久才眨了一下眼睛,说,“她有没有……说些什么?”</p>

卫阙小心翼翼想着措辞,“似乎……没有。我记不大清了。”</p>

“那就是没有了。”黎悯冷笑一声,这女人的确无所谓。</p>

口口声声离不开自己,转身的动作却比谁都迅速。</p>

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连歌都被人按了暂停,似乎时间也被放缓了,谁都没有先出声。</p>

这个时候虞晚眠的手机铃声突然间响起,她脸色慌张地看了眼周围,见到大家都在看她,脸色更差了,慌慌张张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差点掉在地上。她按通前又抬头看了黎悯一眼,没说话,神色匆忙地往门口跑,黎悯见她出去的动作,没有说话,默默收回视线。</p>

祝怀从沙发上站起来,“去上趟厕所。”</p>

说话的时候语调冰冷,没有人开口接他下一句,他就自己走出去,双手插在兜里,俊朗的五官覆着一层寒冰,大步走出了门。</p>

老四自顾自喝下一口闷酒,“哎我说,你们怎么都跟那个女人牵扯不清。黎哥是,祝怀哥是,现在连卫少你也搭进去,那个女人真是个狐狸精!”</p>

黎悯眯着眼,“闭嘴。”</p>

老四不服,还在嚷嚷,“黎哥,你为什么不让说?”</p>

黎悯冷漠的视线转过来朝向他,不知道是不是看错,那眼里竟然有杀意,“闭嘴。”</p>

老四吓到了,又喝下一口酒乖乖闭嘴。</p>

******</p>

“对,嗯……你突然打电话来吓死我了!”</p>

女厕所的最后一间里,虞晚眠正猫着腰打电话,并且把声音尽量压低了,把手机贴在脸上说道,“嗯,是我。她猜出来了?呵呵,看来还有点脑子。没关系,不用担心,就要给她点教训。记得把照片都拍下来,发到网上去,让她身败名裂!!”</p>

话音刚落门口有人重重一脚冲着她所在的隔间的门踢过来!</p>

虞晚眠发出一声尖叫:“啊————!!”</p>

门又一次被人踹了一下,这一次它没有那么坚强,只撑住了一秒就被人狠狠踹开,虞晚眠脸色惊恐地抬起头,对上祝怀疯狂的表情。</p>

“你在跟谁打电话?”</p>

“与……与你有关吗!”虞晚眠往后退几步,岂料隔间空间有限,她只能对着祝怀大喊一声,“这里可是女厕所!祝公子,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p>

“报警啊。”祝怀笑了笑,“我看看巡捕敢不敢抓我。”</p>

“你出去!我打电话不管你的是事情!!!”</p>

虞晚眠继续尖叫一声,岂料祝怀就堵在那里一动不动,随后冲她伸出手,“把手机给我!”</p>

“我不——!!”虞晚眠哆嗦着,这个时候被祝怀知道,那一切就都完了!</p>

“我再说一遍,给你两个选择,一个坦白你刚在做什么;另外一个,把手机给我,我自己去查号码!”</p>

“我都拒绝!”虞晚眠颤抖着挺直了背,强撑着平静,“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不可?祝公子,虽然黎悯和你是朋友,但是你也没资格来管朋友的女朋友的事情吧?”</p>

“是吗?”</p>

祝怀眯眼笑了笑,笑得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那如果,这件事情和黎悯朋友的妹妹有关呢?你说,我该不该管?”</p>

“祝怀你这是什么意思!”</p>

虞晚眠装模作样大喊了一声,“你是觉得祝贪出什么事了吗?”</p>

祝怀没说话,目光死死盯着她,“出没出事,只要你把手机给我,查一查就都知道了。”</p>

“为什么!”虞晚眠紧紧握着手机,“这是我的私人物品,祝公子没资格要求我,更何况祝贪会不会出事都没人知道,只不过是你的妄想。怎么,你是想我加害了她吗!”</p>

祝怀彻底失去了耐心,一把抓住虞晚眠的手腕,“把手机交出来!”</p>

“你放开我!”</p>

虞晚眠拼命挣扎着,女厕所门口传来一声呼喊,“晚眠?”</p>

虞晚眠一听是黎悯的声音,心里一喜,“黎悯!是我!我在最里面,你快来帮我……”</p>

“闭嘴!”</p>

祝怀狠狠一巴掌朝着虞晚眠扇过去。</p>

黎悯刚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祝怀对着虞晚眠扇耳光的场景,立刻大喊一声,“住手!祝怀你在干设什么!”</p>

祝怀一把将虞晚眠摔在地上,不顾黎悯铁青的脸色,“你自己问问她!”</p>

一听到祝怀要把事情捅出来,虞晚眠立刻在地上大哭,“亲爱的,祝公子不分青红皂白就闯进女厕所打人,他喝多了吗?”</p>

黎悯从地上抱起她,脸色很难看,“祝怀,我明白先前你因为祝贪的事情和我有隔阂。但是也不能算到晚眠头上来!”</p>

“你少扯淡了。”祝怀眯眼笑笑,“要不是有关祝贪的事情,谁他妈会去碰她?”</p>

虞晚眠心中一惊,下一秒祝怀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是时候把手机给我看看了吧?虞小姐,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啊。”</p>

黎悯脸色变了变,低头看向怀中的女人,“怎么回事?”</p>

虞晚眠哆哆嗦嗦着,脸色苍白,“我也不知道啊,祝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p>

祝怀冷笑一声就要上前,被黎悯拦住,“祝怀,不要一而再再而三逼迫人!”</p>

祝怀笑了,“我以为,你那个时候那么疼祝贪,是起码在意她的呢。不过我想错了。”</p>

“你他妈根本就不在意她,所以有一天她若是死了,你最好不要在我们面前掉眼泪!”</p>

黎悯脸色跟着变了一下,整个人冷下来,转头看向虞晚眠,“你做了什么?”</p>

虞晚眠脸色惨白,吓得六魂无主,“亲爱的,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p>

黎悯抓着她的衣领,“乖,把手机拿出来给我看通讯记录,否则我保证连你爸都救不了你。”</p>

虞晚眠再次跌坐在地上,喃喃着,“我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而已……”</p>

黎悯捡起她手边的手机,打开来点了最新的一通记录打回去,没几秒钟后那边就有个男人接通了电话——</p>

“哟,晚眠,你还有事情要吩咐吗,祝贪已经被我弄得快死了……”</p>

那一瞬间,黎悯的眸中掀起惊天骇浪般的杀意!</p>

下一秒,手机被他砸得粉碎!!</p>

祝怀看着他,冷笑一声,只见黎悯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尉嬴拨通了电话,“帮我查个号码。”</p>

他眼睛都没眨,把刚才那串号码报了出来,虞晚眠的脸色变得毫无血色,她说,“黎悯……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只是想帮你出气……”</p>

黎悯总算肯正眼打量她,眯眼笑了一声,“我怎么舍得怪你呢,嗯?”</p>

越是这样亲密无间的话语,越是让她觉得恐怖。</p>

祝怀站在黎悯的对面,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孩童时期开始就是同样出挑而又优秀的,两个男人对视着,祝怀缓缓说了一句,“我要带她回家。”</p>

黎悯冷漠地看着他。</p>

祝怀又说,“黎悯,你不爱她,就别伤害她。”</p>

黎悯说,“难道你爱她吗?”</p>

祝怀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爱她。从以前到现在。”</p>

黎悯冷漠的表情似乎有了裂痕,他瞳孔紧缩了几圈,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她跟过我。”</p>

“我不介意。”祝怀没有任何动摇,“黎悯,我失去她一次,不会再失去她第二次。而你,从头到脚,都是我们的旁观者。”</p>

心中一股不知名的酸涩和痛意将他包围,黎悯白皙的脖颈处爬上几根青筋,他没说话,只是转头就走。</p>

“十分钟,尉嬴会把手机号码定位给我。”</p>

黎悯没回头,寂寞的声音在厕所回荡,“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她。包括你。”</p>

******</p>

我再一次醒过来,是被人泼了一整桶冷水。</p>

唐为站在我面前,拎着水桶,冲我阴狠地笑了笑,“怎么样,滋味不错吧?”</p>

他再次将电击器绑在我的手指上,我呜咽几声,紧跟着,电流再一次滋滋作响,我整个人开始剧烈抽搐,眼前如同天旋地转一般混沌,我身子往前倾倒,几欲作呕。</p>

胃在不停地抽搐着,他加大功率,电流就在我脑海里弹奏出一声尖锐的长啸,我被绑在椅子上狠狠弹了几下,整个人以一种不正常的姿势拗过去,下一秒又弹回来,我张开嘴巴,呕出一地胃酸。</p>

眼前已经分辨不出东西,耳边各种声音开始回旋,我觉得我已经快死了,所以才会有这样走马观花一般的回忆将我吞没。</p>

我隐约看到一双如同冷血动物的眼睛,我心想,黎悯,你太知道害一个人,如何害我的一生。</p>

我似乎是傻了一般整个人又哭又笑,嘴巴里乱叫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p>

我的肢体动作已经失去了控制,我甚至失去了语言能力,完全靠着一些毫无意义地哀嚎。</p>

唐为哈哈大笑,开了闪光灯对着我拍个不停,我现在根本撑不开眼皮,视野里渐渐开始失去焦点。</p>

我可能又要昏过去了,我想。</p>

可是每次昏迷之前,我大概都能想到黎悯。</p>

我内心深处,肯定有个期待,期待着他会来救我。</p>

我露出一个丑陋的微笑,似乎是想自嘲一下,无奈身体已经彻底失去力气,我用力仰起头,却止不住留下来的鼻血。</p>

五官的感觉已经开始渐渐抽离我的身体,连带着痛意一起被褪去,我觉得自己陷入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我出现了短暂性的失明,眼前一片灰败,耳边也只剩下嗡嗡声。</p>

我嘴巴不听我的使唤在不停地流着口水,抽搐着无法合拢。</p>

电流再一次通过我身体的时候,我失禁了。</p>

我闻不到味道,而唐为却是狠狠甩了我一巴掌,我吐出一口血水,嘶吼了一声。</p>

耳边似乎出现了另一波声音,可我听不真切,下一秒,我感觉到有人来我身边。</p>

感觉房间里好像一下子进来了很多人,可我睁不开眼睛,我已经快……难过得要死掉了。</p>

不知道是谁用冰凉的指腹贴过我的身体,轻轻地,颤抖地,拂过我身上的伤口,随后抽离,在我身上盖下一件衬衫。</p>

我觉得自己被人轻飘飘地抱起,混沌中我拉扯着自己的理智,口齿不清地喊了一声——</p>

我说,“黎……悯。”</p>

抱着我的人一僵,随后低低应道,“嗯,是我。”</p>

我死死抓着他抱住我的手,用力贴着他的脉搏,用徒劳无功的诉说,我说,“我恨你……”</p>

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仿佛我下一秒就会从他怀里消失似的。</p>

千疮百孔鲜血淋漓中,我说,“我恨你……神是善良的……他宽恕每个人,而我……而我恶毒,我希望你……下,地,狱。”</p>

黑暗吞噬疼痛蔓延下,我说,“我不杀你……没关系……自有这别人代劳,自有……这世道代劳!”</p>

******</p>

我醒来是在一个礼拜后。</p>

没错,我整整睡了一个礼拜。</p>

我一度怀疑自己是当了一个礼拜的植物人,因为在这期间我甚至听得到护士和别人在讲话,在报告我身体的恢复情况,说我是受到太强烈的电击导致大脑受伤,影响到我的醒来。</p>

后来护士报了个人名,喊了对方一声,随后说,“何况病人在做手术的时候就相当不配合,她的求生意识很弱,您得耐心等待她醒过来。”</p>

我听到有个男声在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声从耳朵传递到脑海里反应给我的时候,自动跟着模糊了,我听不清他讲的每一个字,连声音都是朦朦胧胧的。</p>

唯一可以辨认的是,这个男声还挺好听的。</p>

我在一个礼拜后醒来,看到的是祝怀和卫阙。他们两个大男人一左一右趴在我床边睡着了,我心说我这待遇也挺不错的,跟武则天似的哪天想到要召唤谁了就喊谁过来陪我。</p>

我嗓子干渴,说不出话,于是努力挪动了一下手指,祝怀很快就醒了,醒过来的时候震惊地看着我,随后冲上来——按下我身边的服务铃,抓着对面卫阙的头发把他的脸提起来,“醒醒醒醒!阙!快醒醒,祝贪她睁眼了!!”</p>

一番话说的我跟开棺僵尸似的,棺材板一打开,祝贪她睁眼了!</p>

我断断续续地说话,“我……想喝水。”</p>

祝怀和卫阙比赛似的冲出去给我倒水喝。</p>

我坐在床上,他们俩一阵风似的卷出去,又一阵风似的刮进来,吹得我刘海都飞起来了,我看着两个人递到我面前的水杯,挨个喝下来,依次说了句谢谢,随后继续躺回去。</p>

祝怀来探我的额头,问我现在感觉怎么样,我说,“……没什么感觉。”</p>

祝怀说,“没什么感觉总比感觉疼要好,你好好休养一个月吧。”</p>

我说,“你一提醒我就觉得我腿有点疼了。”</p>

“……”卫阙在一边给祝怀翻了个白眼,他说,“你的膝盖磕破了,缝了三针。”</p>

我嘶了一声,“会留疤吗?”</p>

“好好恢复应该没事,现在整容技术那么高,微整去个疤应该正常。”</p>

祝怀在旁边安慰我,随后他沉默了一阵,似乎对我这样正常对待他的态度有些紧张,于是小心翼翼再次问道,“你……精神状况上,没出什么问题吧?”</p>

我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我说,“你现在给我做个测试试试。”</p>

祝怀当真了,指指自己,“我是谁?”</p>

我说,“我哥,我初恋,我前男友。”</p>

祝怀:……后面两层关系不用说也没关系的。</p>

卫阙:……你俩故事还挺多哈。</p>

祝怀指指卫阙:“那他是谁?”</p>

我说:“卫阙,我姘头,我老相好。”</p>

卫阙:……姐,我随口一说的老相好你怎么就记得这么牢。</p>

祝怀:……你俩故事也不少哈。</p>

祝怀叹了口气,“能嘈能说话,估计也没啥毛病,我和卫阙一直担心你大脑受刺激落下什么精神损伤来着。”</p>

我说,“我精神还是肉体损伤得已经够多了,估计再来电几天都没关系。”</p>

“呸呸呸。”祝怀上来按按我的脑袋,表情没由来地柔和下来,似乎对于我这样不和他拔剑张弩的态度非常满意,他说,“这几天我和卫阙轮流过来看你。对了,谢京说周末放假也想来看你。”</p>

我想了一会说,“好啊,他要来就来吧,记得让他多带点礼物。”</p>

护士进来之后给我做了简单的测试,又问了我几个问题,确认我精神方面没出问题后让我好好休息。两个大男人看我躺下了,就不再多烦我,都起身说让我一个人安静休息会,我点点头,他们出门的时候就把房间的灯关下来。</p>

我才意识到原来我醒来是在深夜,灯一关,整个房间都暗了。</p>

一股冷汗莫名地从我背后升起,我惊恐地望着四周,身体开始发颤。</p>

吊着针的另一只手上开始回血,液体进不去,只有血出来。</p>

我发现自己紧张地发不出声音,心脏就仿佛在剧烈跳动要破膛而出,我死死抓着身下床单,不敢闭眼。</p>

一闭眼,无数画面从我眼前略过。</p>

被卖进酒吧关在小黑屋里不断地调教,除了送饭送水不会再有第三个人进来,每天都面对着一张如魔鬼一般的脸,拼命地训练调教我。</p>

这张脸一下子转换成了唐为,他狰狞地笑着让我付出代价,我脸色惨白不断地哆嗦,到了后来,这张脸成了黎悯。</p>

他一遍遍喊我,“祝贪!祝贪!”</p>

我的视线开始回拢,我才发现真的是黎悯。</p>

他就这样慌张地如同一个孩子一般看着我,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抬起手就是一个巴掌,随后扯破嗓子喊了一声,“滚——!!”</p>

黎悯被我这个态度吓到了,一把摁下服务铃,又把我按在床上,他半边脸高高肿起来,看来我的确是下了狠心。</p>

可不是吗,手心都还疼得发麻呢。</p>

我望着黎悯,浑身都在颤抖,我说,“滚出去!”</p>

黎悯克制着声音的平静,“你冷静下来,你的针头在回血!”</p>

“和你无关!”</p>

我一下子拔掉了针头,手背鼓起一个乌青,我抓着身下床单,控制着不朝他的脸扇过去的冲动,红着眼睛大喊,“滚!!”</p>

黎悯错愕地看着我,脸色苍白,瞳仁都跟着紧缩成了针孔状。</p>

我在他眼里看到了疯魔而又癫狂的自己,我笑出眼泪来,忽然间就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我闭上眼睛,对着黎悯说,“你到底来干什么?”</p>

黎悯轻轻触碰着我,似乎是怕我疼一般,他说,“……我就守在外面,听到你的叫喊声……”</p>

我仍旧没把眼睛睁开,我不想看见他那张脸,以及脸上那些令我作呕的表情。</p>

我说,“我们不是两清了吗?嗯?”</p>

黎悯没说话,我继续逼他。</p>

“黎悯,你把我当做一个玩具,没关系,我签了合同,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但我是个人,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你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你就觉得我是你的,你对我只有占有欲!”</p>

声嘶力竭地吼完了这一切,我再一次平静下来。</p>

我深呼吸一口气,我说,“黎悯,你看看我被你害成这样,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我有多远走多远,我再也不敢出现在你和虞晚眠面前了,我怕我没命再回来。”</p>

黎悯的指腹摸过我的脸,带着轻微的颤抖,一如我昏迷前有人将我抱起时碰到我伤口时的紧张。</p>

我想我先前那段话他也一定听进去了。</p>

黎悯,做坏事太多是要下地狱的。</p>

我不要在这人世间等你了,我在地狱里等你。</p>

我笑了笑,随后睡下去,护士跑过来看情况,对着黎悯一通数落,“你刺激她干什么?她现在最反感的就是你!你还要出现,乖乖守在门口不好吗!”</p>

黎悯脸上是什么表情我猜不到,可是我心里很痛快。</p>

黎悯,只有我受伤,你才能跟着痛。</p>

原来我以前一直都用错了方法。是不是我死了,你也会跟着一起死呢?</p>

黎悯,我若是活不下去了,我也一定要拉着你给我陪葬!</p>

我爱你,我到死都不会放过你!</p>

护士重新给我扎了针,这期间我没有睁开眼睛。我能察觉到黎悯一直都在,他的气息还在,我再熟悉不过了。</p>

另一只手吊了针,我重新换了个姿势睡好,黎悯不知道出去干嘛了,回来的时候似乎拎着东西。</p>

我微微睁开眼睛,才发现他将一盏小型灯放在我床头,随后关掉了周围的大灯。</p>

我没说话,神情冷漠。</p>

黎悯说,“你睡吧。”</p>

我笑了,“你在我身边,我睡不着。”</p>

黎悯说,“以前都是这样的。”</p>

我说,“从今天起不是了。”</p>

黎悯没有说话,从他眼里我看到了一种小孩子失去最心爱玩具的无措感。</p>

心头滚过一阵又痛又快的感觉,我咧嘴笑了笑,没说话,转过脸去。</p>

沉默好久,黎悯才试探性喊我,“祝贪……”</p>

这一次,他喊我名字没有从前那般干脆利落出声落地,而是带着长长的,重重的,无法说出口的,蜿蜒曲折的痛苦。</p>

几乎又是一段长得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我听到他声音很低很低的,给我道了个歉。</p>

他说,“如果不玩真心话大冒险,你就不会被我喊来。”</p>

我没说话。</p>

他说,“我不知道虞晚眠会出手动你,是我失误。”</p>

我没说话。</p>

他说,“祝贪,如你所愿,一个月后我们分道扬镳,再也不会痛苦了好不好?”</p>

我没说话,却已泪流满面。</p>

我想那一刻我改了主意。</p>

我转过脸来,看着黎悯的表情,忽然间懂了什么一般,露出了嘲讽的微笑,“是不是发现我已经开始脱离你的掌控了?”</p>

“是不是已经开始有关于我的事情就会失控了?”</p>

我笑得花枝乱颤,“黎悯,你装什么委屈来给我道歉呢,你他妈道歉有用吗!你不过就是想你心里好过点,道歉对我的伤害根本起不了任何安慰的作用,你有本事对我负责啊!光道歉能干什么?你能把我的尊严还给我吗!”</p>

黎悯没说话,呆呆地看着我。</p>

我努力笑着,让自己笑得很漂亮,我说,“黎悯,我发现我爱你和恨你都是同时进行的,真好,现在我只剩下恨你了。我再也不用背负爱你的难过了。我们之间又成了平手,哈哈。”</p>

黎悯的眸中涌起一股我没有办法描写的洪流,如同潮水将我淹没。</p>

我无数次觉得我要淹死在他的眼睛里。</p>

我盯着他的眼睛,我发现我自己成了另一个黎悯,另一个冷血而又无情的自己。我笑得幅度和他嘲讽人的时候嘴边的讥笑一模一样,我轻轻地喃喃着,喃喃着以前一句他一直对我说的话,“黎悯,我们早该一起完蛋了。”</p>

黎悯怔怔地看着我,真是罕见,现在的我能从他脸上发现他从前不会有的情绪。</p>

后来我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发现黎悯还坐在我病床边,我看了眼他的脸色,发现有点憔悴。我冷笑一声,你总算也有这么落魄的时候。</p>

平时光鲜亮丽高高在上的,根本就不像个普通人。唯有这种时候,我才发现你和我是一样的。</p>

一样低劣卑微。得到的,都是自己不想要的。</p>

这阵子医生一直都在给我做检查,因为先前半夜里的发疯让黎悯放心不下,所以他干脆给我报了整个的精神检查,我被按在椅子上做脑电波的时候,看到那些器具,一股无以言表的恐惧再次从心里散发出来。</p>

那一刻,我连自己都骗不下去了。</p>

我真的病了,我成了一个有障碍有残缺的人。</p>

我脸色惨白地发着抖,连带着肢体都僵硬了,我死死抓着椅子的扶手,护士来喊我放松,发现我的手指指关节都泛着青白,用力到她没办法想象地揪住扶手,甚至没办法扳开——如同尸体一般僵硬。</p>

我看到他们拿着一个连着许多电线的器具套在我脑袋上,又让我深呼吸,随后房间的灯都关了下来,喊我闭眼,我就不断地颤抖。</p>

我从喉咙里呜咽着,“救我……”</p>

后来我不断地抽搐着,眼睛不断地翻白,这情况让所有观察我的医护人员都吓了一跳。他们根本没有对我进行任何的电击,这只是普通的脑电波测试。可是我的反应就像是受了巨大的电流刺激——这是一种本能反应,一种恐惧感被深刻植入身体记忆的反应,我以为我受到了电击,所以身体本能地抽搐疼痛起来。</p>

他们拉开门冲进来将我按住,我一口咬住了其中一个人的手,我留着泪,也流着鼻涕,松开嘴巴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医护人员被我咬出了血。</p>

我心里想着,她可能要去打一针狂犬疫苗了。</p>

黎悯见到我的时候,我正脸色惨白躺在病床上,身体还在微微发颤。</p>

他匆匆赶来,大衣上都带着褶子,看来我不在,没人给他烫衣服。</p>

他坐在我床边,试图用手来碰我,我脸色惨白,“你别过来!”</p>

黎悯眯了眯眼睛,他说,“是我,别怕。”</p>

我说,“你和虞晚眠是一伙的,虞晚眠想杀了我!”</p>

我大吼着,“她想杀了我!”</p>

“祝贪!”黎悯的声音盖过我,我浑身一抖,随后他缓和下来,上前抚摸过我的背,“你乖乖配合治疗好不好?”</p>

我红了眼,“我很乖啊……”</p>

我在他面前,哭得看不清任何东西,我说,“我真的很乖啊……我很努力在控制自己平静,可是黎悯,我怕,我真的好怕……”</p>

黎悯脸色惨白,那一刻,我从他眼里看到了到骨髓深处的痛,以及连我自己都辨别不出来的,陌生。</p>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我抬起头,将自己脸上的伤疤露给他看,“你看看我的额头上方,他抓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他把我绑在椅子上电击我,他还要强暴我……他把我弄晕又把我弄醒,他给我吃虫子……”</p>

我每说一句话,黎悯眸中的情绪就痛上一分。</p>

我把唐为在我身上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描述完毕之后,黎悯已经额头冒出冷汗,他脸色苍白地后退几步,却被我死死扯住。</p>

他的瞳仁颤抖着紧锁着,我忽然间就笑了。</p>

“你将我变成了这幅样子,你开心吗?”</p>

我一边说着,一边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额头的伤口上,黎悯指腹冰凉,传递不了我任何温暖。</p>

我说,“恭喜你,黎悯!你终于把我,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毁了!黎悯,你是原罪,你是罪魁祸首,你是不是开心得不得了!你瞧瞧你把我变成这样怪物的样子——!!”</p>

黎悯像是被刺痛了一样,失声道,“闭嘴!”</p>

我大喊着,“我不,我就要说,黎悯,你好好看看我呀。”</p>

“我这张脸,我这张得意的脸蛋,多了个伤疤是不是特别美?”我伸手很狠抓裂了自己脑袋上的伤口,我冲他大笑两声,“我拿这张脸勾引了祝怀,勾引了卫阙,勾引了虞渊,最得意的,还勾引了你!”</p>

那一刻,我在他脸上看见了无数种情绪。</p>

痛苦,无措,穷途末路的爱和恨。</p>

黎悯没说话,而他眼里已经有千言万语,他说,“你为什么……要这么极端?”</p>

这句话,虞渊也问过我。</p>

我觉得我自己的心脏被恨侵蚀着,吞噬着,我尖笑,指着他,“这不是你干的好事吗!”</p>

“黎悯,可不是你亲手把我逼成这样的吗!你毁了我的骄傲,毁了我的人生,甚至毁了我对你的全部期待!”</p>

我失手打翻了他带来给我的水,水被摔在地上一声脆响,伴随着响声它四分五裂,水滴四溅,地上一下子便多了湿漉漉的一滩,凌乱不堪。</p>

我直愣愣盯着那摊水和玻璃碎片许久,才抬起头来喃喃道,“看见了吗,黎悯?”</p>

他像个小孩子一般露出了空白的表情,“祝贪,你在说什么?”</p>

“我们之间,只剩下互相仇视了。”</p>

我自顾自嘲笑了两声,冲他摇摇头,“黎悯,我们再也不可能和好了。”</p>

那一刻,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毁灭性的绝望。全世界,整个宇宙,都在他眼里渐渐倾塌,如同碎片一片片剥落分解,被吞噬进他眸中的黑洞里。</p>

我说,“我最乐意见你这样痛的样子,黎悯,你太坚强了,只有我成为你的软肋,你才能被我刺痛。瞧瞧,被自己养的狗咬一口的感觉怎么样?</p>

我痛得不得了,你也别想好过!</p>

我就要这样,这是我亲手给你的权利,踩我弃我丢我,都是我亲手奉献给你的,侮辱我的权利!不要原谅你,绝对不要原谅你。我就要把你的错,把你送给我的痛,把你的无情无义全都圈养起来,慢慢积累,慢慢沉淀,养成一个无药可救不会好转的悲剧!”</p>

“你瞧,我痛得不得了,我也愉悦得不得了!”</p>

我高喊着,眼睛红得发亮,“黎悯,这是你亲自在配合我,在伤害我,在享受我!没有了我,你才是死得最惨的那一个!”</p>

黎悯如同被一道雷当头劈下,整个人都剧烈颤抖了几分,他怔怔看着我,他说,“祝贪,为什么会这样?”</p>

我说,“我们之间,从来只有你死我活。”</p>

黎悯上前,用力掐住我的脖子,我笑了,我说,“杀了我啊,杀了我就不会痛了,一劳永逸,还能除掉令你心烦的东西,不是很值得吗!”</p>

“黎悯,虞晚眠伤我一次,能换来你这样被我刺痛一次,我血赚啊!怎么想都不亏啊!”我就像是一个疯子,“舍得下手吗,掐死我啊!”</p>

“祝贪!”黎悯重重一巴掌甩在我脸上,他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死死盯着我,眼里的杀意能把我刺穿,他说,“你怎么能这么狠?”</p>

我说,“黎悯,你是对别人狠,而我对别人下不了狠手,唯独可以对自己狠。”</p>

“这副身体就是我最后的筹码,如果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能在我上面划一刀传递给你同样程度的痛苦的话。”我扯开衣领,将他的手放在我心口,我如同一个魔鬼一般把他的手用力按住,我用力地笑着,咬牙切齿地笑着,滔天恨意将我吞没,“那么,我全身划满伤口也在所不惜!死一千次一万次,我都愿意!”</p>

黎悯没有说一句话,视线滚烫而颤抖。我想,这是我最出乎他意料的时候吧。</p>

呵呵,以后还会更多呢。</p>

“别爱我,我十恶不赦。黎悯,你可千万,千万不要认输。”</p>

他的眸子几乎是在瞬间冷漠下来,冰冻那些痛苦的情绪,就如同先前的失措只是个错觉,我感觉自己就连同那些情绪被一起吸进他的眼底,跌入他的深渊。</p>

他改了动作轻轻抚摸我的脸,在我耳边说着,“你这样信誓旦旦只建立在一个条件上,那就是,我爱你。”</p>

他咬着我的耳朵,亲密地调着情,“若我无动于衷,你所有的痛苦,都是白费,都是不成立。”</p>

我肩膀颤了颤,他退后半步,露出了惯有的嘲讽笑容,“来看看鹿死谁手吧,祝贪。”</p>

感情总归要有个胜负。而我,不想输。</p>

我没说话,他帮我按下铃喊来了服务员,半小时后,我坐着轮椅被推到了心电图测试的门口。</p>

有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对我说,“这次不会有电击的,只是普通的量下你的心跳,做个心电图。”</p>

我没说话,他们就把我推进去。</p>

真奇怪,我明明脚是好好的,却要推着我。</p>

宁可给我暗示我的脚是瘸的,也怕我站起来转身逃跑吗?</p>

我笑了笑,我已经被怪化到这个地步了吗?</p>

我躺上床,有人来解我衣服,外面站着的黎悯喊了一声,“慢着。”</p>

“黎少,有事您说。”</p>

黎悯的视线朝里面掠过去,微微眯起眼睛,“怎么是个男的给她做心电图?”</p>

“黎少,请您相信我们医生的专业素质……现在妇科接生也有男医生……”</p>

黎悯不等他们说完就自己走进去,一边走一边说,“换个女的来,脱衣服我自己帮她脱。”</p>

我躺在上面看到了黎悯来到我身边,他的脸就在我的正上方,此时此刻他正动手帮我解着纽扣。</p>

一颗一颗,他冰凉的指腹偶尔会擦过我的皮肤,让我微微颤抖着。</p>

我见到他那双微微垂着的眸子,里面深浅的情绪就仿佛有着魔力一般,我心里想着,黎悯这个人渣,怎么就白长了一双这么漂亮的眼睛。</p>

以及这张这么漂亮的脸。</p>

两小时后报告做好,我想看一下报告,眼前却伸过来一只手把原本递给我的纸一下子抽走。</p>

黎悯穿着风衣,节骨分明的手指捏着我的报告,另一只手插在风衣兜里,这么看过去,当真身姿挺拔腔调优雅。</p>

我在那里倔强地说着,“把报告还给我。”</p>

岂料黎悯看完,掏出打火机,当着我的面烧尽了那张纸。</p>

灰烬落在地上,我红了眼睛,我说,“黎悯,你什么意思?”</p>

黎悯松松肩膀,“就这个意思啊。”</p>

“你凭什么这么做?”我气得一把攥住被子,“我的身体,我有资格了解!”</p>

“结果就是,你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黎悯眯眼看我,“少给自己加戏,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休息一个月出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p>

我没说话,死死咬着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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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祝怀过来看我,带了他自己熬的鸡汤,我一看那个保温罐就发虚,“你再说一遍,你刚说什么?”</p>

祝怀清了清嗓子道,“这是我自己熬的鸡汤,你喝了好好休息,以前的事情也别计较……”</p>

“打住打住。”我要不是另只手吊着针,巴不得两只手一起挥舞,“这是你自己做的?”</p>

祝怀白皙的俊脸上飘过两抹红晕,“食材是下人买的,煲汤过程是我自己一个人完成的。”</p>

我直接躺回床上装死,闭上眼睛,“啊我头好痛我要晕过去了吧,啊我晕了。”</p>

“……”祝怀动作僵在那里,我估摸着他下一秒是不是要拎起鸡汤直接冲我泼过来,果然下一秒大少爷脾气上来了,“祝贪!你什么意思!你哥哥我亲自给你熬汤喝,你不喝算了还这个态度?!”</p>

我气得昏过去的人醒过来冲他喊道,“你放屁!以前你做饭哪一次能吃了!你连盐和糖都分不清楚!我本来还没死透呢半死不活的一口汤喝下去直接归西怎么办!你是不是变着法子要弄死我!”</p>

祝怀气得浑身哆嗦,“我这次很认真地看了教程好吗!”</p>

我见他这幅表情,于是沉下气来,试探性问道,“熬高汤的时候你放了香料没?”</p>

祝怀一脸懵逼,“香料是什么?要喷香水吗?”</p>

“……”我说,“最基本的生姜呢?”</p>

祝怀说,“那玩意儿我不喜欢吃。”</p>

“……”这他妈到底是你吃还是我吃?</p>

我说,“鸡你切了吗?”</p>

祝怀一脸惊恐,“鸡还要整只切开来啊!”</p>

我冲他狂吼,“你他妈喝鸡汤的时候一捞一整只鸡啊!!!”</p>

祝怀按着凳子往后挪,“你轻点!我不就……稍微有那么点不懂吗!你喝喝看先!”</p>

我一梗脖子,“我拒绝,我要点外卖了。”</p>

祝怀直接把鸡汤哐当一声丢进垃圾桶里,从兜里掏出手机,“点点点!”</p>

我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他,“突然之间对我这么殷勤?”</p>

祝怀一本正经点头,“经历一遭你快死的事件,我发觉我得好好对你,就如同以前我们一样……”</p>

“以前就不要再提了。”</p>

我出声打断了他的话。</p>

男人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的少年,用那双丝毫没有老去的眸子看我。</p>

我说,“祝怀,人生没有重来,我们,错了就错了,不可惜。”</p>

他看着我,很认真地看着我,他说,“祝贪,给我一次机会好吗?”</p>

我笑着摇摇头,我说,“祝怀,机会从来不是我给你的。我也没办法再给你了,你伤我太深,我已经对你有防备了。”</p>

“可我依旧爱你。”祝怀死死抓住我的手,“对我是不是太不公平!当年一报还一报,如今我们两清重新开始有何不可?”</p>

“一报还一报……”</p>

我喃喃着,随后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祝怀,这个世界,最无趣的就是一报还一报了。”</p>

我倒下去,埋入枕头,用酸涩的声音说着话,我说,“到了后来,我都分不清我们是要爱,还是要赢。”</p>

我轻轻问着他,“祝怀,你到现在,能分清吗?”</p>

“你是爱我,还是想要赢过我,让我臣服你?”</p>

祝怀没有说话,男人坐在我床边,脸上表情又痛又很,比起黎悯来可是鲜明多。</p>

所以他也远远比黎悯对我用情深。</p>

黎悯到底有多在意我,我永远都不知道,可能只有试一试我去死,大概可以衡量出来——可我又不敢,我怕出来的结果太伤人,连死都成了笑话。</p>

祝怀伸手抚摸我的脑袋,似乎在用力克制着我的情绪,他说,“祝贪,你别这样乱想了,我承认,我也有做的过分的地方……”</p>

我打断他的话,“不要道歉,不要认错。”</p>

他怔怔看着我,我把脸转过来对上他的目光。</p>

他眼里和黎悯那种绝望的美感不一样,他的眸中已经是千疮百孔废墟一片,那大概要经历无数个日夜的摧残,过渡,慢慢腐蚀慢慢从中间被蛀空,看着依旧光鲜亮丽,却从里烂到外,就如同我的。</p>

我在想,我和黎悯会不会也变成和祝怀这幅样子。</p>

拼命想回到过去,却拼命回不到过去。</p>

我说,“我也不想认错道歉,所以你千万别跟我低头。我不想背负内疚而活,所以我更讨厌别人跟我道歉。这就意味着我不得不放下对他的厌恶情绪随后宽容大度地原谅他。”</p>

我说,“为什么呢,只要犯了错道个歉就可以得到原谅,凭什么呢,你也是,黎悯也是,道歉有什么用呢……你们拿什么来还我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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