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孝太后温然一笑，漫不经心地道：“一个贱婢，尸骨不全也就尸骨不全了，何必劳动一国之君记挂。”</p>

裴赫云看向明孝太后，目光深邃而极具穿透力，但是明孝太后面不改色，依旧笑容温然的模样，让他微微眯起眼，慢慢地道：</p>

“因为，这个贱婢代表了母后你放在心底许多年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几乎要为西狄招来灭顶之灾，所以儿臣不得不记挂。”</p>

明孝太后淡漠地看了裴赫云一眼：</p>

“云儿，你莫不是最近病得糊涂了，所以才这般胡言乱语，母后一言一行皆是为了西狄，何况深宫之中谁没有秘密，就算有秘密，也不过全都是为了你们。”</p>

裴赫云轻叹了一声：</p>

“当年你出卖深陷险境，却因为信任你而将身家性命和孩子安危都交托给你的金玉太姑姑也是为了西狄么，而不是因为嫉恨金玉太姑姑得到父皇的心，因为父皇对离家去国多年的金玉太姑姑念念不忘，而勾结当年的天朝皇妃对金玉太姑姑痛下杀手，将她剥皮拆骨么？”</p>

明孝太后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随后白皙的手背绷出好几根青筋，她冷冷地看向裴赫云：</p>

“哀家不懂你在说什么，虽然你是皇帝，却还是知道什么是孝道，你就是这么跟含辛茹苦抚养你长大，费尽了心血将你扶植成为一国之主的母亲说话的么！”</p>

裴赫云脸上一片沉静，红色的夕阳光芒落在他脸上，有一种奇特的淡漠：</p>

“儿臣永不敢忘记母亲的生身之恩，只是母亲，您也应该明白，儿臣是这西狄的天子，儿臣不只是您的儿子，儿臣需要为自己的千万子民考量，所以……。”</p>

“所以什么，所以你要以天子的身份来质问哀家这个太后么，你大概是忘了咱们当初刚刚进宫时候有多么艰难了么！”明孝太后面色依旧一片冷然。</p>

裴赫云摇摇头，轻叹了一声：“母后误会了。”</p>

“哀家误会你了么，你为了一个宦官的女人，一个敌国的王妃在这里质询你的母亲，是哀家误会了么！”明孝太后冷笑起来，脸上却尽是哀色、失望，还有——凌厉。</p>

“何况，当年咱们在宫里被所有人的嘲笑，你以为拜谁所赐，就是你口中那个金玉太姑姑，若不是她的阻挠，哀家早就是内定的未来皇后了，是她不让你父皇娶我，让我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受尽了苦楚，才从新得到本来就该属于哀家的一切！”</p>

裴赫云看着明孝太后冷静的面容下，却近乎歇斯底里的愤怒，他轻叹了一声：“母后，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儿臣并非是来质询您的，而是来与您商议一件事的。”</p>

明孝太后脸色稍霁，但是看着裴赫云的模样，她忽然冷冰冰地道：“你若是来为那个女人求情的，那就大可不必，为了你和素儿，母后绝对不会将祸水留下。”</p>

裴赫云看着她，微微眯起眸子：“哪怕是为了西狄的安危呢？”</p>

明孝太后冷眼看着他，鄙夷地轻嗤了起来：“云儿，你真是色迷心窍了么！”</p>

她顿了顿，冷漠地道：“既然你这么问了，哪怕是为了西狄安危，哀家也绝对不会允许，何况正是为了西狄的百代千秋，哀家更是绝对不容许那个女人活着走出海清宫。”</p>

裴赫云看着明孝太后，明孝太后一脸淡漠地看着他。</p>

而最先妥协的，看起来，似乎还是裴赫云。</p>

他淡淡地轻叹了一口气，温声道：“既然如此，母后咱们就来谈谈这遗诏之事了。”</p>

明孝太后闻言，瞬间眼中闪过一丝亮色：“云儿，你这是考量好了？”</p>

裴赫云笑了笑，眸光淡然沉静：“素儿是我唯一的亲弟弟了，我总是要为他打算的。”</p>

随后，他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幅明黄的卷轴搁在了明孝太后身边的紫檀桌上。</p>

明孝太后眼底闪过欣喜，随后伸手去拿起拿卷轴细细地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唇角弯起欣慰而愉悦的笑容来。</p>

“很好，哀家就说了云儿一向是最让母后省心的孩子。”</p>

裴赫云眸光中闪过一丝幽色，随后微笑道：“遗诏已经定下，母后可愿与儿臣共饮一杯相庆？”</p>

明孝太后点点头，含笑道：“那是自然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