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我可下车了。”</p>
“别说你了，就算紫袍千岁，都给我当过牛马拉过车，能给我驾车，算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p>
苏辰冷哼，作势要下车。</p>
“吹吧你。”</p>
“你以为你是谁？风雪剑仙吗。”</p>
陈玄一点不信，还嗤之以鼻。</p>
最后。</p>
他还是驾车，拉着这懒散御医，顺着方向指引而去。</p>
很快。</p>
马车停住。</p>
这里是一座阁楼，有九层，红砖绿瓦，蒙着厚厚积雪，还有一颗枯树，再也长不出花叶。</p>
“这是……”</p>
陈玄惊疑。</p>
“藏书楼。”</p>
苏辰推门而入。</p>
近年来。</p>
翻墙进来不少次。</p>
推门而入，倒是第一次了。</p>
“青雀，怎可能在这里……”</p>
“这里可是禁地。”</p>
“让千岁知晓了，要杀头的。”</p>
陈玄急忙追来。</p>
下一瞬。</p>
他说不出话来了。</p>
只见。</p>
藏书楼顶，有一抹青衣倩影，在掌灯观书，一本接着一本，速度越来越快。</p>
青雀真在这里。</p>
“我是谁？”</p>
“这些书，我该读过的，可惜都没有。”</p>
“呵呵。”</p>
“我到底是谁？”</p>
“原来真的是假的啊。”</p>
青雀在笑。</p>
不。</p>
水娘在笑。</p>
只是笑着笑着，就流泪了。</p>
她跟记忆里一样，痴迷的爱着风雪剑仙，爱着这个一剑搅弄天下风云，始终如仙般的少年郎。</p>
爱他的强大。</p>
爱他的肆意。</p>
爱他的逍遥。</p>
爱他为她执伞时，眼底深处的那一抹温柔。</p>
她一直以为，她是锦江城外，怒江洪水之下，如仙少年身旁走丢的那一只青雀。</p>
一年又一年。</p>
她在等他。</p>
可是。</p>
现在，她发现她是假的了。</p>
那么这些年来。</p>
她算什么？</p>
“剑仙啊剑仙。”</p>
“你也知晓我不是青雀，所以哪怕身在皇城，也不曾来看过我一眼，对吧。”</p>
“我水娘虽出身卑贱，命如蝼蚁，可我的爱不是，不容许任何人践踏……”</p>
她，在哭泣。</p>
卑贱的人，就只剩下这一份爱了。</p>
可惜。</p>
这份爱也被践踏了。</p>
楼顶。</p>
她，一跃而下。</p>
“不！”</p>
陈玄大惊失色。</p>
青雀是假的，宫廷早就知晓。</p>
可还养着这假青雀。</p>
只因。</p>
想见风雪剑仙一面的人，不止是黑渊，还是那一尊紫袍千岁啊。</p>
这一跃，陈玄只觉天地倒悬，他在这皇宫，也再无立锥之地了。</p>
“何苦。”</p>
“风雪剑仙，他配不上任何人的爱。”</p>
“因为，他自己都没有爱。”</p>
苏辰在叹息。</p>
他踏步而来，伸出双手，将一跃而下的水娘牢牢接住。</p>
“呜呜！”</p>
水娘在苏辰怀里痛哭。</p>
风在低吟。</p>
漫天都是飘零之雪。</p>
水娘，在藏书楼里住下了。</p>
“没死就好。”</p>
陈玄笑的比哭还难看。</p>
此后。</p>
苏辰时常来藏书楼，为水娘诊治。</p>
“多吃药。”</p>
苏辰在熬药。</p>
恍惚间。</p>
他觉得，又回到了竹林废宅，初见青雀少女时。</p>
可惜。</p>
岁月会沧桑。</p>
人会故去。</p>
而他会一直活着，承载这份思念，一直一直。</p>
或许。</p>
失去情感，是件好事。</p>
玄龙十年。</p>
十月。</p>
冬。</p>
这一场冬天很漫长。</p>
大河冰封，草木不生，哪怕紫袍千岁，还有朱红掌印，都怜民爱民，但饥荒还是诞生了。</p>
赈灾了一次又一次。</p>
再也赈不下去了。</p>
断粮了。</p>
原本暂缓的战乱，又爆发了。</p>
没粮。</p>
就要抢对方的粮。</p>
反正。</p>
敌人非人。</p>
这一日。</p>
苏辰拎着药箱，前来藏书楼，诊治青雀，推开门来，正好看见轩辕宝树下，有一道身影，正在抬头看着那一株银辉枯树。</p>
他着紫袍，悲怜苍生。</p>
可惜。</p>
身上有滔滔魔影，熊熊如火燃烧的苍生怨念。</p>
苦！</p>
太苦了！</p>
他们在叙说，原本在紫袍耳边叙说，见到苏辰，挣扎着想要前来，却又不敢。</p>
或许，畏惧苏辰的剑，又或许，只能靠拢悲怜他们的人。</p>
“您说的对。”</p>
“我只是一个普通太监。”</p>
“皇帝好难当啊。”</p>
“可是。”</p>
“我想放弃时，日日夜夜，耳边都能听到万民的悲苦哀嚎……”</p>
“在那其中，有为给我留口饭，饿死了自己的阿姐，还有父母……”</p>
“许爷，换您会如何做？”</p>
紫袍千岁，头发枯黑，伸手轻抚银辉枯树不存在的枝叶。</p>
他颤了颤手，还是作罢了。</p>
“千岁。”</p>
“还请遵从心中所愿。”</p>
门前。</p>
苏辰在叙说。</p>
下一瞬。</p>
陈玄，着蓝袍，惶急而来，大汗淋漓，扑通一声，就在叶轩面前跪下，替苏辰求饶。</p>
“千岁，这位是青雀姑娘诊治的御医。”</p>
“藏书楼，乃禁地。”</p>
“此事，他不知晓，望千岁恕罪。”</p>
言罢。</p>
陈玄慌张的拉了拉苏辰，低声道。</p>
“还不跪下请罪。”</p>
苏辰没动。</p>
他看着眼神清明，可心中有无以伦比癫狂的叶轩，他知晓，叶轩心中早有答案。</p>
“心中所愿吗？”</p>
“呵呵。”</p>
“还真像许爷会说的话。”</p>
叶轩笑了，折下一节枯枝，塞入怀中，似乎这样就得到许爷的祝福了。</p>
临走前。</p>
他看向苏辰，问。</p>
“你叫什么？”</p>
“算了。”</p>
“不重要。”</p>
“赏！”</p>
“小玄子，替我赏他。”</p>
他走了。</p>
“呼！”</p>
“那可是千岁大人。”</p>
“你竟然敢不跪，真不怕掉脑袋啊！”</p>
陈玄，跌坐在地，浑身大汗淋漓，早被冷汗所浸透。</p>
水娘钻了出来。</p>
她不说话，静静等着苏辰给她熬药。</p>
夜。</p>
苏辰在藏书楼注视。</p>
看着紫袍，踏进登天楼，然后，三天三夜都没有出来。</p>
第四天。</p>
夜里。</p>
一股可怖气机，冲天而起。</p>
紫袍千岁出关了。</p>
他，堕魔了。</p>
也入宗师了。</p>
次日。</p>
紫袍千岁，御驾亲征，准备讨伐不遵王朝正统的旧周叛逆。</p>
山河动荡。</p>
奇怪的是，皇城之上，汇聚的山河气运，再度喷薄，速度加快了三成不止。</p>
大虞皇族，还有天盟的古宗师，在暗中助他，助他山河一统，角逐出天下王朝的诞生。</p>
但，这绝非对他好。</p>
相反。</p>
作为这个时代，比拟先天，不受寿元困扰，可随意出手，搅弄天下风云的他察觉到了浓浓恶意。</p>
这一刻，他想起了大虞月的话。</p>
天下真正一统，聚人族气运，惹怒上苍，他死期将临，还不自知……</p>
“惹怒上苍？”</p>
“这是什么意思。”</p>
苏辰似有所感，抬眸望天，漫天风雪，滚滚云层汇聚，依稀间，他察觉到了一道愤怒视线。</p>
它，来自这天！</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