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因为怀旧,而是实在是拮据,即使后来工作了,但是随着国内房价蹭蹭地往上涨,能在县城里操持一份家业已经是耗白了头,哪里还有余力来重建祖屋。</p>
童年几乎是伴随着萝卜干和红薯干度过的,所以也谈不上什么舒坦。</p>
重来一次,李文秀旁的想法没有,改善生活倒是最紧要的。</p>
远处的堰坝上,李日和提着及膝高的竹篓子往回走,裤腿挽到膝盖上,脚上的泥巴还没洗净,李文秀老远就闻到了他老子身上的烟味。</p>
这人就是这样,穷了心了还要往死里抽烟,至死方休。</p>
能买6毛钱一包的福字岭光杆烟就坚决不买1块5一包带过滤嘴的黄梅,这是李日和的处世法则。</p>
“爸,我妈撒气呢!”</p>
虽然心情不怎么样,但是李文秀还是开口提点了一句。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看到李日和提着竹篓进门,刘金兰竟然异常罕见地没有开口骂娘,只是手里的扫把使得重,本来就不怎么扎实的椅子桌子,在她的蹂躏下一个劲儿地叫着屈吱吱叫唤。</p>
但是该来的一样都少不了,刘金兰忍耐也只是一时。</p>
“一天到晚就知道捞鱼摸虾!”</p>
李文秀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什么,有些东西,日积月累慢慢地就变成了习惯,而习惯总是一头让人长久地无法忘记的怪兽。</p>
李日和自知理亏,只好闷着脑袋一个劲儿地抽闷烟,一根接着一根,闪亮的火星子或明或暗,就如同他的内心,在煎熬中沉浮起落。</p>
也不怪刘金兰的火气越来越大,而是这日子的确像是已经过到了尽头。</p>
连米缸里的米都是算着吃的,家里四口人1亩2分田8分地,能产多少粮食,李文秀心里门儿清。</p>
按照往年的收成,这一年多半的时间是靠红薯干这样的杂粮度过的,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去后头塘屋岭的屠户那里割两斤白肉,还是尽拣肥的挑,为的只是多熬出点油水。</p>
以至于后来李文秀去菜市场买肉的时候时长会感慨,这人也终有一天会挑肥拣瘦了。</p>
哐当一声。</p>
门口的铁皮罐被一脚踢开飞得老远,鸡鸭惊鸣,扑腾着四散逃逸,一直到气消了,力尽了,口也干了,这才慢慢停歇下来。</p>
毕竟,日子还得继续往下过!</p>
但是李文秀心底那份脱贫致富的心思却愈发地强烈了数倍,数十倍甚至数百倍。</p>
刚刚中考完,李文秀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吃过饭就坐着发呆,一直到将近10点钟的时候才听到叽叽喳喳的一串儿打闹声从屋后传到屋前。</p>
李文秀实在是不想在这散发着鸡屎味的土屋子里多呆哪怕一分钟,刚刚抬腿跨出门槛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小人儿一股脑地往怀里冲进来撞了个结实。</p>
“哥,文阳要打我!”</p>
听到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任是李文秀再沉重的心也顿时就化成了绕指柔。</p>
有些溺爱地把眼前扎着两个小麻花辫的二丫头拢进怀里,手上一使劲就把小丫头举了个半高,咯咯的笑声回荡在耳际。</p>
想到前世自己跟杨欣结婚的时候,妹妹哭闹着说哥哥不要她了,李文秀也是哭笑不得。</p>
咯咯地笑了几声,小家伙就闹着要下来,把二丫头放下来,李文秀原本纠结得厉害的心思也冲淡平静了不少。</p>
“谁敢打我家文文,老子修理不死他!”</p>
一听这话,门口几个半大的孩子立马就撒丫子跑开了。</p>
越是艰苦,日子越是过得慢。</p>
没有零嘴儿和手机的年代,饭后除了每天必看的电视剧节目以外,剩下的就是不见天日的昏昏欲睡。</p>
然而李文秀却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搞得躺在他旁边睡下的二丫头嘴里嘟囔个不停。</p>
一直到下半夜天快要亮的时候,李文秀才眯了一会儿工夫,但是还没等他睡个饱,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就把他给弄醒了,睁开眼一看,原来是李日和竟然抹黑在穿衣服起床。</p>
“爸,你干啥?天还没敞亮呢!”</p>
“没事,你继续睡。”</p>
李文秀也没多想,但是一听到他老娘嘴里念叨了一句“都这天了,哪里还有马沓子。”</p>
眼前顿时一亮。</p>
蚂沓子,又称水蛭或者蚂蟥,是一味很有价值的中药,通常分布在湖泊和水田里面,李湾这一代因为毗邻梅子河,自然也不少见。</p>
但是如果不是后来亲身经历,李文秀绝对不会想到就这么个软踏踏而且还吸人血的鬼东西竟然能在省里的药材市场上卖到七八十块钱一斤。</p>
在97年的9月份之前,蚂蟥的价格一直都是不温不火,县里最高的时候也才8块多的样子,镇上收蚂蟥的人只给到7块5左右,一般人数量少也不会为了贪这点便宜拉到县里去卖。</p>
但是李文秀记得,好像就是从今年开始,马沓子的价格才猛地窜上了一个新台阶,从8块一斤直接飙升到四十、五十甚至更高,具体的李文秀已经记不得了。</p>
但是无论如何,这绝对是一次发家致富的好机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