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了这种国破家亡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想得不再是后宫的嫔妃,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水渠怎么会这么快就竣工?谁来给寡人出个主意?”
“既然秦王点名要四弟到秦国为质,不如就答应他的要求。”韩宇道。
韩非这次也没有预料到,李斯此次出使,竟然专门为他而来——原本还以为是一句戏言。
“对对对。”韩王一拍脑袋,急忙道:“老九,寡人就派你出使秦国,一定要想办法拖住嬴政,别让他出兵!”
“父王,恕儿臣直言,即便是出使秦国,也未必能改变秦王吞并天下的心。”韩非说道。若他是嬴政,断然不会因为一个人,就放弃一个国。
“你能拖一时,就拖一时!难不成非得看我王室血流成河你才满意?”韩王愤怒的盯着他。
“儿臣......遵命......”韩非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其实他已经意识到,出使秦国已成定局。
“好好好,老九快起来。”韩王如释重负,亲自将韩非扶了起来,叮嘱道:“老九,韩国的命运,就全在你手上了。”
“父王,儿臣想去处理一些事情,然后再出使秦国。”
“好,你说什么父王都答应你。”
韩国一不能用才、二不能变法、三又不能落下轻才慢士之恶名。更要紧者是韩国必须在夹缝中生存,而不能灭亡。当此之时,韩王安能有另一种选择么?
没有!
韩安认定:韩非是挽救韩国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要韩非力说秦王,必能使韩国安然无恙。只要韩非入秦,在秦王心目中定然是商鞅第二!韩非若能身居秦国枢要,秦王岂能不眷顾韩国?只要秦国眷顾韩国,岂不绝处逢生?
......
韩非失魂落魄的来到紫兰轩,紫女走了过来,替他倒满一杯酒。
“你怎么了?”
“秦王嬴政的大军压境,迫使我前往秦国当质子。”
紫女右手一抖,酒水洒了出来,“没有......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别无他法!”韩非无奈的道。
“秦王嬴政......残杀兄弟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你去了恐怕......”紫女没有再说下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流沙成立已经一年多,期间破获了鬼兵案、火雨玛瑙案等。韩非一走,流沙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认识这么久,两人之间似乎产生了一种朦胧的感情,那是一种集合友情和淡淡爱情的复杂感情。
“李斯曾经对我说过,他是一个现实的人。现在看来,的确如此:梦想虽然美好,但......容易幻灭。”
就在此时,卫庄和盖聂走了进来。
韩非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你就是鬼谷的另一位传人,盖聂?”
“九公子。”卫庄持剑行礼。
“你常在秦王身旁,你认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虽说神交已久,但没有见面,故此他更想别人的看法。
“一个很很复杂的人。朝堂上,他一个眼神,就能让满朝文武胆寒;战场上,一档千军;出巡时,又肯放下身份,与民夫共同饮酒。”对盖聂来说,这正是自己愿意追随的君王。
“这么高的评价?”卫庄看向他。
“是我的评价,同时也是后世史官们的评价。”
其实在原著中,卫庄曾经问过同样的问题。
盖聂的回答是:他是一个自古从来不曾出现过,未来可能也不会再出现的人。
盖聂对嬴政的评价纵然是千古一帝,但这背后有一个重要的前提:盖聂说他给出的评价不是当世人对嬴政的评价,而是后世人对嬴政的评价,而且是后世的史官。
那么言外之意嬴政是一个薄古而厚今型的君主。他的功绩不在当世,而在后世,他功在千秋,却罪于当代。
可以说,盖聂对嬴政的评价,是建立在他对历史有一定预见的基础上,但同时,他隐去了当代人尤其是民众对嬴政的感受。
但如今的嬴政,吸收了历史上的教训,不再会重蹈覆辙。
这一夜,韩非只是在一杯又一杯的喝酒。迷糊之间,他脸上露出几分凄惨的神色:天不佑韩,何生韩非于韩也?”
他从未感受到这样的无助和疲惫,往昔的豪言壮语,在真正面对百万大军时,仿佛只是一个笑话。
房间之外,紫女在暗自垂泪。
......
秦王宫中,嬴政命人摆下了一桌美味佳肴,在推行桌椅板凳后,私底下他会和三位妻子同桌吃饭,就像普通百姓家里一样。
如今是冬季,空气中都散发着冷冽的寒气。但几人如今都是修炼之人,体内的真气可以轻易保住他们的体温,不过殿宇内还是放着火炉,暖烘烘的。
不久,昌平君来到后殿,进入殿门后,他躬身行礼:“臣拜见秦王、王后、两位王妃!”
“不必多礼,今日只是简单的家宴,不需要君臣之礼,坐吧。”
昌平君当场愣住,“臣万万不敢!”
“寡人说了,今日是家宴,此处没有君臣,坐吧。”
“那臣就冒犯了。”昌平君怀着忐忑的心情坐了下来。
“这些年,昌平君也为寡人分担不少政务,大秦的国富兵强,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劳。”此时的嬴政,未穿龙袍,脸上的表情也没那么严肃。
“这都是臣的分内之事,何足挂齿。”昌平君道。
“虽是如此,但朝堂上的每一位大臣的功劳、过失,寡人都记在心底。”嬴政平静的道。
昌平君一时无言,自己当年,可是参与过成蟜叛乱的。论起过来,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不知不觉见,昌平君的额头已经出现汗水。
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嬴政继续道:“放心吧,看在芈王妃的面子上,你曾经的过失早就一笔勾销了。”
“谢王上,王妃。”昌平君如蒙大赦。
“只有君臣协和,方能创造太平盛世。你不仅是臣,更是王妃的兄长,于情于理,我们是一家人,说来,当年若不是祖母认先王为嫡长子,这大秦的江山社稷,还到不了寡人的手中。”
闻言,昌平君底下头,当年的嬴政,连血亲兄弟都下得了手,今日再说这话,着实让他害怕。
但最后还是附声道:“王上所言甚是,臣断然会为大秦江山,竭尽所能!”
嬴政略微点头,脸上略过一丝愁容,说道:“最近,嬴姓族人的意见是越来越多了,认为寡人不该重用外臣,瓜分了宗室的权力。都是一些借口,他们不过是觉得自己口袋的钱不够饱了;供他们享乐的资本也没有了!”
昌平君没有答话,嬴姓宗室的事情,他也不敢发表什么意见。
“昌平君,你现在是右相国,寡人再加封你为【兼御使】,负责监督百姓及官吏,特赐令牌一道,所到之处,如君亲临!若有违法乱纪者,以秦法论处!”
随即,旁边的内侍将一个木盒送到昌平君面前。
怀着激动的心情,昌平君打开木盒,只见里面放着一块黑色的令牌,“令”字之下,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黑龙图案。
权力很大。但昌平君敏锐的意识到,这是王上想让自己去压制嬴姓宗室,毕竟他本人是不好出面处理的。
“记住,不要害怕得罪任何人,因为寡人就是你最直接的后盾;天塌了也有寡人顶着!”嬴政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
如此王恩,他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于是恭恭敬敬的起身行礼:“芈启谢王上恩典。”
“好,先吃饭吧,倒酒!”嬴政看向身旁的宫女。
可以说,嬴政对于昌平君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身为王上,他也只能做这么多。他也并不想重蹈历史覆辙,变得众叛亲离。
刀剑或许可以杀死一个人,但不一定能杀死一个人的心。他做为群王,要面对的不止是帝国的士兵、文人的口诛笔伐、甚至是宗师的不满......
拥有天下的同时,其实已经等于与天下为敌了。
有形的敌人、无形的敌人——这也是皇帝必须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