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阳从台阶上走下来,伸手要去拉住简慕,简慕却一把拍开他的手,“不要碰我。”</p>
陆泽阳怔了下,回头看了陆修繁一眼。</p>
那也是陆泽阳第一次看到陆修繁眼里的失意。</p>
甚至带着绝望。</p>
陆修繁缓步从阶梯上一点点走下来,很慢很慢。</p>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简慕,似乎生怕他走快一步就会吓走这个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的女人。</p>
瞒了这么久,甚至已经安抚了她的亲妈,却在陆泽阳这里翻了船。</p>
陆修繁知道今天晚上谈论这件事情势必是个错误,却还是叫这个错误延续了下去。</p>
简慕仍是盯着他,重复的问,“他,说什么?”</p>
陆修繁并没有回答,而是对她说:“跟我回去,我跟你解释。”</p>
简慕并没有动,好似这不过是一句没有用的废话。</p>
“我问你,他刚刚说什么?”</p>
重复的语句叫整个空间都静止了。</p>
陆修繁的慌张那么明显,却还是认真的也重复了一句,“简慕,我说过了,跟我回去。”</p>
简慕朝后退了退,盯着他,“他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p>
她大概开始明白陆修繁是不会重复这一句话的,所以,她来问。</p>
陆修繁的神色全都沉了下来,他身上有着简慕看不懂的爆发感,怒火瞬间膨胀而开。</p>
他回头看了陆泽阳一眼,阴鸷而愤怒,他一手拎住他的领子,将他摁在墙上狠狠一拳打了过去。</p>
陆泽阳堪堪躲过,陆修繁一拳打到了墙壁上,手背全都是鲜血。</p>
他松开陆泽阳,声音冰冷的如同地狱里的寒刺,“趁我还有理智存在,马上从我眼前滚掉。”</p>
陆泽阳没说话,慌慌张张的从楼梯里面走掉。</p>
楼梯间的门关上那一刻,陆泽阳的脸就变了,变得得意兴奋甚至残忍。</p>
他正了正自己的西装,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发了一条消息:提前搞定。</p>
陆泽阳以为这件事情会被简衡拆穿,所以他提前警示简衡,他以为简慕回到那个地方势必会记起自己十六岁时候的噩梦。可是他小瞧了简慕对自己父亲的血脉联系。</p>
最后,楼梯里的一则谈话,却叫简慕听得清清楚楚。</p>
陆修繁的拳头狠狠的捏紧,他回头看向简慕,“简慕,你是不是一定要追究?”</p>
简慕瞧着他,胸口像是一个闷雷炸开。</p>
她承认,哪怕是刚刚她都抱着幻想,不会是陆修繁,怎么可能是他呢。</p>
他对她那么好,他是个完全的绅士,他从来不给自己的人生留下破绽,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p>
可是原来,他对她的好,都是曾经对自己做过的这件事情的补偿,从来都是。</p>
陆修繁将她掉落在地上的包捡起来,送到她的手里。</p>
简慕朝后退了退。</p>
“你已经不需要回答我了。这个答案不是已经很清楚了?”</p>
陆修繁张了张嘴,他把包给她,无非是怕她一旦想不开,一个人走丢了,没有钱打车住酒店。</p>
他想着自己真是贱啊,这个时候,原来担心的仍是她。</p>
“简慕,我当时,迫不得已——”</p>
简慕却并没有给陆修繁时间,转身朝楼梯下方拼命的跑出去。</p>
他没有追过去。</p>
他很清楚,这一次,她可能会很难回头。</p>
他更清楚,那一场噩梦,她从没有忘记过。</p>
这一路,十分漫长。</p>
她怎么一直在奔跑?</p>
这半生似乎都在奔跑,没有停歇过。</p>
简慕抓着包拼了命的挣扎,她不敢叫自己停下来,一停下来,仿佛就是那个夏天的傍晚,那个黑漆漆的房间。</p>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d市这个时候很难打到车了。</p>
她这样出去,连去哪都不知道。</p>
还好手里还拎着包,还好她的包里还有手机。</p>
她拿着手机出来,想打个电话给谁,双手颤抖,好似怎么都找不到电话号码。</p>
如今已经有些陌生的d市,通讯录里又都是a市的朋友,她要打给谁?</p>
她一边走一边翻页,翻得太快了,回头又重新去找。</p>
最后手机被她生生甩了出去。</p>
她蹲在地上将手机捡起来,最后抱着膝盖坐了下来。</p>
十六岁,本该是花一样的年纪。</p>
那一夜之后,她忘记了怎么笑。</p>
她忘记自己想过多少次去死,忘了自己多少次拿着刀切开了自己的手臂,都被沈眉拦住了。</p>
沈眉抱着她说:“不怕,简慕,我们不怕,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会忘记,不会在想起那一晚所有的事情。”</p>
沈眉带着她走遍了所有的医院,最后要求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沈眉说不行,那不行,“我女儿不是神经病,她不需要看心理医生。”</p>
那是沈眉心头的刺,她最怕的就是有人说她有神经病。</p>
她忘不掉,所以只能一个人抗下那个时间所有的疼痛。</p>
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总觉得有影子,只是被人碰一下,都会尖叫出声。</p>
没有人能碰她,那个时候,哪怕是沈眉抱着她,都必须说清楚了她是妈妈,“我是妈妈,简慕,我是妈妈,你不要怕。”</p>
简慕记不清那个日子是怎么过来的,颤抖惧怕,休学一年在家,整整一年,她茶饭不思,吃什么吐什么。</p>
或许身体上的伤害并没有多大,可是她似乎永远都忘不掉那个挣脱不开的感觉,那个黑影,那个夏天,漫天的凉席的味道和残忍。</p>
她不过是十六岁,她还什么都不懂。</p>
一年之后,她才开始重新上学,重新接触其他人,才慢慢的开始遗忘那个悲惨的夏天,被控制住的角落。</p>
路灯摇摆不定,本来已经停了的雨水,重新肆虐而下,越来越大,她没有带伞。</p>
似乎也不过就是一瞬,衣服就已经被打透了,冰冷的贴着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p>
啊!</p>
她终于抑制不住的叫了起来,啊一声大叫。</p>
胸腔如同火一样的燃烧。</p>
她已经开始喜欢这个男人了,她开始依恋他,开始离不开。</p>
可是这个男人却是毁了她人生的开始。</p>
简慕疯狂的叫,不停的叫。</p>
她一定是疯了,一定是。</p>
也不知道多久,她好似还觉得不够,站起身抱着电线杆一头撞了上去。</p>
身后一只手牢牢的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拽过去。</p>
她回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是陆修繁。</p>
而将她拽到怀里的男人,是张闲。</p>
简慕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张闲,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d市,又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p>
陆修繁撑着伞一步步走过来。</p>
他,撑着伞。而张闲和简慕全都站在雨幕中。</p>
陆修繁满脸的怒火没有任何遮拦,对着张闲更是好似看到了仇家。</p>
他指着张闲命令,“你放开她。”</p>
张闲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了一个玩笑,“我不放。”</p>
“我再说一遍,张闲你放开她!”</p>
“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放了她?”</p>
“凭我是她的老公,合法的丈夫!”</p>
张闲冷笑,“你也配!我全都知道了,简慕的父亲全都告诉我了。”</p>
陆修繁也冷笑,“就算是,也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管不着!”</p>
这时候,简慕冷冷的说:“从现在开始,不是了。”</p>
陆修繁的身体不明显的颤抖了下,他好似没有听清楚,“简慕,你说什么?”</p>
张闲眼角的冷更浓了。</p>
简慕对着他,一字一顿,字字如吐钉,“我说不是了。”</p>
之后她拉着张闲说:“走,带我走。”</p>
陆修繁几乎是吼,“简慕,那个时候,我被人下了药——而且这么久,我不信你一点都感觉不到我的真心。就算是弥补当年的亏欠,我难道做的还不够?”</p>
简慕回过头,“那六年前呢?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你用了同样的方法?”</p>
陆修繁登时就怔住了,所有的解释都被噎在了嘴里。</p>
简慕根本没有等他回答,抓住张闲的手臂走进了雨幕里。</p>
陆修繁的伞无力的举着。</p>
他其实还想说,简慕,就算是不能原谅,也不要忘了打伞,真的会感冒。</p>
张闲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简慕的头上,他就赤果着上身搂着简慕一直冲到一家酒店门前。</p>
开了房间将简慕抱进去。</p>
简慕从头到尾没有说过半个字。</p>
她的眼神全都是绝望,好似看不到一丝生机。</p>
像是被摆布的木偶,任凭着张闲拨弄。</p>
张闲顾不得她此时的神情,进了房间就烧热水,将浴室里的浴霸都开了,才叫简慕去洗澡。</p>
简慕进了房间就呆愣的站在浴室门前。</p>
张闲将她身上自己湿透的衣服拿下来,然后将她推进浴室,“简慕,洗澡了。”</p>
张闲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将她连着衣服一起推到蓬头下面,至少蓬头里是热水,不会叫她感冒。</p>
张闲关门的时候跟她说:“自己脱衣服。”</p>
然后就走了出去。</p>
简慕呆滞的站了很久,张闲又开始叫她的名字。</p>
简慕终于动手脱掉了自己的衣服。</p>
滚烫的热水,沿着头发一直浇落下来。</p>
六年。</p>
六年的时光,六年的欢好,六年的挣扎。</p>
明明已经开始贪恋这种感觉,突然出现的真相,叫一切好似都变成了猥琐可怕qj。</p>
她突然发现自己心底这样肮脏,容不得一丝傻子污秽。</p>
陆修繁的脸明明那么精致,却突然跟那些qj犯重合成一个人影。</p>
简慕拼命的擦拭自己的身体,拼命的搓揉,滚烫的水好似都要烫掉了一层皮,她却还是无法死心。</p>
她感觉到头晕脑胀,可是哪里都脏。</p>
哪里都这样的肮脏。</p>
她听见张闲在叫她,“简慕,你怎么样,要不要我进去?”</p>
“简慕,你别吓我,你一个人在里面做什么?”</p>
张闲一次又一次的叫她,一次又一次的担心。三月中文</p>
简慕最后将毛巾狠狠的朝玻璃上砸过去,啊一声的叫起来,并且没有停下来。</p>
她从不曾原谅那个夺取她初贞的男人,从来都没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