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点了点头，“没错，恐怕这就是开心的烦恼吧，也是我妈对我说的庸人自扰。还没开始吃呢，我就开始担心吃完的问题。不够吃怎么办？虽然那时候我还小，但脸皮这个东西已经有了。不好意思开口要，自己又没钱买，那怎么办？”</p>

“偷！”宫莫良不可置信地望着李源，在他的认知世界里，李源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完全可以把后背放心大胆交给他的人，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行为举止到外貌，里里外外都写着“老实”两个字的人，居然也会出现“小时偷针”的这种事。</p>

李源能够理解宫莫良吃惊的表情，既然敢说，他也就不会在乎因此而产生的看法，“我趁着人多嘴杂，那户人家手忙脚乱的功夫，一口气从他家里抱了三箱零食回来。”</p>

宫莫良倒是没想到李源的天生神力居然还能在这上面发挥奇效。</p>

“那这件事是怎么被你妈发现的呢？”</p>

李源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是我妈发现的，而是我自己主动自首，坦诚了一切。”</p>

“良心发现？”宫莫良问道。</p>

“不，是我怕了，恐惧战胜了零食的诱惑。”</p>

“为什么会怕？到时候吃完，来个死无对证，谁还能说你的不是？”</p>

李源摇头道，“你知道吗，我们村晚上都不兴锁门的，不止是院子外的大门，就算是屋子里的小门，到了夏天，依旧是敞着的。”</p>

这一点，宫莫良倒是能够理解，他也从新闻里见到过类似的情景。路不拾遗在城里如同野生大熊猫，但在一些民风淳朴的村落里，这只不过是他们的一种生活习惯而已。</p>

看到宫莫良能够明白后，李源继续说道，“在我们村，如果真有人关了门，那就证明你心里有鬼，害怕别人看见。而偷窃这件事，如果被大家知道，送去派出所不可能，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令人可怕的一件事。”</p>

宫莫良身临其境地想了想，一个缺乏基本娱乐的深山老林，本来村民的数量就在以肉眼可见的数量减少，平常除了日常作息，能够打发时光的，可能也就只有相互之间的串门了。如果成了过街老鼠，人人都把你拒之门外，那村庄对于自己而言，已经不是家，而是一座永远也走不出去的牢笼。</p>

不仅仅是人，心被囚禁，才是最令人可怕的。</p>

“你有一个伟大的母亲。”宫莫良拿手拍了拍李源宽厚的后背。</p>

李源也认真地点着头，“这事我老早就知道，当时我妈知道我偷了人家的东西，藤条都已经举起来了，但最后还是慢慢地放下来了。当我带着她去藏匿零食的地方找到那三个箱子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拉着我去上门赔礼道歉。”</p>

“哦？这是为什么呢？”</p>

李源再一次的笑了，只不过这一次的笑，犹如一个十几岁的懵懂少年，清澈如水。</p>

“我记得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那一晚的月亮很圆，照在我妈的脸上，显得特别好看，就和画本里的嫦娥似的。不，比嫦娥更加好看。”</p>

宫莫良没有说话，也没有因为李源的跑题而不耐，只是静静地听着，听着一个全世界都通用的名词，母爱。</p>

“她说，‘源儿呀，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错不改。既然你问了我为什么不带你登门道歉，那我就告诉你，因为你还有一颗羞耻心。既然你自己都还在乎这张脸，我这个当妈的，就不能亲手把它撕掉。’”</p>

“后来呢？”宫莫良迫不及待地问道。</p>

“后来？”李源笑着笑着，脸上折射出了七彩斑斓来，“后来我的饭碗都是鼓鼓当当的，每次都能吃到十分饱。”</p>

宫莫良问道，“那米缸里的米呢？”</p>

李源深吸了一口气，“一尘不变，刚好淹没三分之一的刻线。”</p>

宫莫良思索着，“米缸没变，你又变多，总量不变的前提下，那也就是说。”</p>

李源咬着牙，点着头，“后来我才知道，我妈的碗，只有上面一层是铺面的，底下全是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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